每天只要陈家两兄弟干完活都会找我或者阿摇买份报纸,每天都会有他们的一文钱
几日后,母亲来寻我,我躲在一个大花丛后面防止她看到我
实话说,我想回家了,回舅舅家
那里总比外面强,在外总是饿肚子,吃不饱,每天以饼充饥
可是一想到回家就意味着我要被嫁给一个陌生人,我要重复着过母亲那样的生活
我便退回了回家的步伐
我不想我的人生和母亲过得一样,任人欺,任人打
之后母亲是被洋人警察赶出上海租借的
进上海租借是要凭证的,我与母亲都是偷偷溜进来的,若是那些洋人警察也来查我的凭证,我也会被赶出去
“阿君姐,你怎么哭了”
阿摇用手抹掉我脸上的泪水,“姐,你想家了?”
想吗,确实想
阿摇看我没有反应,又问,“那是怎么了,难道是饿了?”
阿摇看着手中的两文钱,还差一文就能买个饼了,“姐,你等着啊,我去给你买个饼,这样就不会饿了”
阿摇拿着手里的两文钱到卖饼的铺子跟前,“大叔,我买个饼……”
大叔自然很乐意,毕竟是“老客户”了
“可是我只有两文钱”
大叔踌躇了一会,看他可怜,便说,“这次就少一文吧,不过你得帮我打打下手”
“好啊,就等您这句话呢,大叔您人真好”
“别给我卖关子哈”
饼子做好后,阿摇拿着饼子向我跑着过来,递给我,“姐,快吃吧,热乎着呢”
我拿着他给我的饼,又掰了两拌,他本来是很馋的眼神看着饼,看我掰了两半立马扭过头去,又说道,“姐你自己吃吧,本来就是给你买的,上次我还借了你两文钱呢”
“你就拿着吃吧,咱俩一起这么长时间还分你我啊”
我们一起卖报,一起吃饼,晚上一起缩在墙角睡觉,有时还会看星星,谈心
他于我而言,早已是亲弟弟了
之后天气冷了,陈延先生看我们两个可怜,又没地方住,便叫我们跟他一起去亚东图书馆
白天可以出去卖报,晚上可以在图书馆休息
这时我也才知道,陈延先生和他的弟弟陈乔先生晚上也是在图书馆休息,我还以为他们会在自己家休息呢
亚东图书馆的汪先生对我们也很好,给我们送吃的穿的,都是些保暖防饿的,我很感激汪先生,当然最感谢的还是陈延先生
白天我有时会卖报,有时会帮忙和陈家两兄弟一起卖新青年杂志,从而我也认识了柳眉姐姐
她与陈延先生初见时我不在场,只知道他们是因为误会吵了一架
之后柳眉姐姐与陈延先生走的更近了些,她对我,对阿摇,还有陈乔先生也很好
我也曾偶然见过一次陈延先生的父亲陈老
听说陈老搬到了北京,把他创办的新青年也一起搬到了北京
我之所以知道新青年,也是每天发报纸知道的
那次陈老从北京回到上海,说是为了迎接一位重要的人,顺便来东亚图书馆看看老朋友,而且来时夫人为陈家两兄弟带了很多东西,他也是来送东西的
我那天刚好在东亚图书馆干活,没有出去卖报,便听到院子里两父子吵了起来,吵的原因我不太清楚,只记清了陈延先生说他有“六不”,不照相、不脱离工农群众、不谈恋爱、不滥交高朋名人、不铺张浪费、不大饮大食。
我与他好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有自己的信仰,而我只求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
之后我们又一如既往地卖报,卖青年杂志,到了陈先生他们放假,说是要去北京
陈先生问我和阿摇想不想去,我自然想,可是我知道他们去北京是有目的的,是学那些先进知识去了,而我又能做什么呢,况且我和阿摇都还小,去了也是累赘
我和阿摇同陈先生说我们不想去了,上海就挺好的
“陈先生,你以后还会回上海吗”
“当然会回来,还要看你们两个小家伙啊”
陈先生请捏着我们的脸蛋,安慰我们
陈家两兄弟还有柳眉姐姐都去了北京,又只剩我和阿摇两个了
但亚东图书馆的汪先生安慰我们,我们不是相依为命的,我们还有他
只要他还在,他就会帮助我们
这也是陈延先生嘱咐汪先生的
他们去了北京,还会给我们寄东西,写信过来,汪先生为我们读信,说是他们在北京很好,还办了很多活动,也参加了很多游行
汪先生也替我和阿摇给陈延先生回信过去,一切安好
后来他们果然又回了上海,但很快就又要离开上海,去法国留学
去了法国,我们依旧互通信件,我也因此认识了很多字,我开始自己写信给陈先生他们
1927年4月12日,上海混乱,也是这天,他寄信说15日会到达上海
我怎么也没想到,4月15日是我们很多年之后的重逢,也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我和阿摇去码头接他,他说他的身份特殊,不方便去亚东图书馆,我们便在码头附近找了个面食铺子点了三碗面吃着
多年未见,曾经只是在他从法国或者中国其他地方寄来的照片中看到他,如今他真真实实的出现在我眼前
29岁的他脸颊上多了更多的坚毅和成熟,眼神里有些疲惫,但还是不难看出疲惫中带着些希望,可能是对中国未来的希望
“你们两个小家伙几年没见,都长这么大了啊,阿摇长的越发高大了”
阿摇摸了摸头,“那是自然,都是汪先生和阿君姐的功劳嘛,有什么好吃的都投喂给我”
“阿君也越长越漂亮了”
他第一次夸我漂亮,我有些羞涩,内心波涛翻涌着
我对他多年的情感没有人知晓,我也不曾在信中告诉过他,因为我依然清晰地记得他说他有六不,他不会谈恋爱
他与柳眉姐姐……
他与我更不可能,他一直把我当做小孩
我想,如今最能让他高兴的,便是他的信仰,他的信念,他的理想如果能实现,他可能会开心的晕过去
陈延先生在法国后改了志向,他看清了吴志辉的本质,也知道了无政府主义的不足,他加入了共产党,我也因为陈延先生的缘故,越来越了解马克思主义,就在前不久,加入了共产党,但不幸的是,可恶的国民党会发动412,很多同志被捕牺牲,我这几天也是在担惊受怕中度过,可就算怕,但是即便死亡来临,我还是不会背叛党
这是我从陈延先生身上学到的精神,永不言弃永不向黑暗势力低头的精神
“陈延先生,我加入了共产党”
我的声音很小,但他还是听到了
他向我点点头,好像是在夸我,“好样的”
吃完面后,我们便道别了,不知再见面是什么时候
1927年7月,我从报纸上得知,陈延先生牺牲了
那时我已经与阿摇和汪先生道别,离开上海,来到了延安
他死前拒绝向国民党跪着
“站着从容就义”
我努力地让自己接受这一切,可一到夜幕降临,我就会想起他
想起他给我的三颗糖,想起他买下我,想起他每天买我和阿摇的报纸,想起他给我和阿摇住所居住,想起我们互通信件互寄照片
想起我们的点点滴滴
那样一个严肃认真,坚定信仰的人还是会被敌人抓捕杀害,这是中国的损失
生活和革命依旧继续着,而他永远留在了我的记忆中,我希望自己永远不会忘记他,把他留在自己心上
我习惯了和他分别,隔着天涯海角,所以,这次就当作是他在天涯海角的某处继续着他的工作吧
我会代替他,做他未完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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