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孟梓琅回到清荷殿时已是深夜，珊珊已经入睡，只留了一盏小灯。他轻手轻脚走到床旁，看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耳侧传来她均匀的呼吸声，令他得以短暂的安心，却也更加坚定了决心。他十分明白，他所求的，从始至终不过一个她，只要她在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第二日晨，珊珊从梦中苏醒，朦胧之间便看到坐在床侧的孟梓琅，赶紧揉了揉眼睛，见他双眼通红，一脸疲惫之色，似乎一夜没睡。

“你怎么坐在这儿，今日不用早朝吗？”

珊珊一边起身穿衣，一边询问道。

“今日休沐，不用早朝。”他的声音也尽显疲惫。

“哦……”

珊珊这才想起，今日却属休沐，又是一眼看到他那一脸疲惫，想着这几日的流言，定是让他备受不堪，而每天晚上又只能窝在软塌之上，哪里像个帝王，因此微微动了恻隐之心……

“不如你睡一会儿？”想了想又补充说道:

“今日就在床上睡吧，你好好休息”。

孟梓琅心中一动，想说什么，却喉头一滞，面色更加难看。又思虑了一会儿，终于开了口:

“来人啊，把东西拿进来。”

珊珊狐疑的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大清早的，什么东西啊。”

门外进来两个从未见过的侍女，手中端了不知名的什么东西，看起来，像是药。刚一走进来，那苦涩难闻的味道便刺鼻而来。

那两个侍女将东西放下之后便退了出去，药放在离珊珊不远的桌上，正腾腾冒着热气，此时，孟梓琅也从床边离开，走到了桌边。

“小白，你过来”。

珊珊有些警惕的看着孟梓琅，不为所动，今天的一切看起来都怪怪的，陌生的侍女，与往日安胎药味道不符的陌生汤药以及未见踪影的铃铛，平日里，铃铛是不会离开她的，一大早便会出现，絮絮叨叨个不停，哪里像今日这么安静，安静得诡异。

珊珊直觉不对，脚步往挂着佩剑的墙边轻挪，故作轻松的问:

“这是什么药啊，铃铛呢，让她进来见我”。

说着便唤着铃铛的名字，殿内殿外都未有响应。

“这是，安胎药。”

孟梓琅如鲠在喉，可还是说了出口。

“你骗人，这根本不是安胎药，你想干什么”。

珊珊这才急了，根本不相信他所言，她怀孕数月，半数的时候都服用安胎药，药方虽有变动，可她发现，熬好的汤药气味也都相差无几，与今日这陌生汤药是完全不相似的。

孟梓琅见骗不过她，暗自叹了口气，她总是这样聪慧。他无奈起身，向她靠近，珊珊越发的警惕，心下猜到几分，徒然升起一股冷意，她以为他是相信她的，原来竟也同那些人一般。孟梓琅越走越近，珊珊突然抽出利剑直对着他。

孟梓琅不可置信:

“你用剑对着我？小白，你不可以用剑对着我的。”

说罢趁着珊珊一瞬间的不备，快速移到她的身后，点了她的穴道，夺下她手中的利剑。珊珊竟没想到，他的武功竟如此高深莫测，让她防不胜防。

如今珊珊被封住了穴道，动弹不得，一种不安袭击全身，孟梓琅将她打横抱起，走到汤药面前坐定，将她禁锢在他的怀中。

孟梓琅索性不再掩饰，诱导似的开口:

“小白，听话，喝了它，孩子我们会再有的，我保证我会让他不受非议。这不过，这一次，要先委屈你了。”

珊珊摇头不肯:

“你凭什么一个人做决定，你同那些人一样，你也怀疑我，他是不是你的孩子你不清楚吗？你不就是为了这个孩子，偷偷换掉避子汤。如今他在我的腹中，你却要杀了他。”

孟梓琅一怔，原来这一切她都知道……

见孟梓琅有所松动，珊珊又试图妥协哄道:

“他是咱俩的孩子啊，你心心念念日夜期盼的孩子啊，为什么要因为外界的流言而抹杀他的存在，梓琅，你摸摸他，他乖乖的在我的肚子里啊，我求你了，我要这个孩子，我不想再失去一个孩子了……”珊珊声泪俱下，想起了曾经的那个孩子。

可孟梓琅却猛然惊醒，她此前也有过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可是实打实的是那个人的，她如今为了这个孩子如此拼命，对他妥协恳求，莫非……孟梓琅仿佛有了心魔，自己最先过不去这道坎。

不等珊珊再说，操起桌上的汤碗，直接往她嘴里灌，珊珊措手不及，原本正想说出她正调查流言一事，却生生被灌了药……

随着汤药的罐入，珊珊泪水涌出，目光也逐渐变得冰凉，透着绝望。待汤药尽数流入腹中之后，孟梓琅才解了珊珊穴道，她飞快的从他怀里起来，伸出二指送入口里，企图刺激喉腔将汤药呕出，直弄得额头冒出大汗，呕吐声不止，却一切都是徒劳。

孟梓琅去扶她起身，强制将她拥入怀中，口中重复念到:

“小白对不起，我保证，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原谅我，皇室嫡出血脉，未来的储君，不容他人质疑，原谅我小白。”

他爱她，极端病态，费劲苦心，他要立她所出之子为太子，东虞储君，却也怕他身死之后，朝臣质疑太子血脉让他娘俩不测。可他忘了，他从未问过，她肯不肯让他们的孩子做太子……他以为，只要他对她好，要不了多久，她便会走出丧子之痛，就像上次那般，而他们也会再次拥有子嗣。

珊珊在他怀中渐渐呆滞，失了血色，身下衣裙被鲜血浸红，殿门终于被打开，早已等候的太医鱼贯而入。殿外，铃铛被禁军侍卫架着双手，嘴被碎布捂着，既无法动弹也发不出声音，只剩两行滚烫的热泪，漱漱的留着，眼睛死死的盯着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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