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刚醒过来,身体却没有一点不适应的。这也罢了。竟然轻车熟路地拉着武攸暨从薛府出来,一路向东,走出了城外,穿过了一个小树林,就听见水流的声音,一道瀑布映入眼眶,如风中摆动的银帘。银帘接触到水面的那一刹那,颗颗珍珠如活力四射的孩子般东碰西撞,弹奏出了美妙乐曲。不知名的花草沿着小溪开了一路,就像是铺了一张长长的五彩斑斓的地毯,格外美丽。
武攸暨惊呆了,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样壮观的景象!他停下来脚步,看着周围的美景,心里忍不住地赞叹。此时此刻,应该喝点小酒,吟诗一首,或者舞剑助兴。好像一辈子住在这里都不会厌烦,就这样与世隔绝也不错。
李令月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之色,瞬而消失。冷眼瞧着武攸暨,唇际古怪的笑似别有意味。
李令月驸马都尉该不会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色吧?
武攸暨:是的。
还是一如既往的神色,不卑不亢。并没有觉得没有见过,就应该羞于回答。李令月有点小失望。
李令月嘁!真是个木头。
听到这句话,武攸暨心中顿时不快,正了正神色,冷冷地问。
武攸暨:公主叫臣来这里,总不可能是为了羞辱臣的吧。
李令月当然不是!这里很偏僻,又很少有人来这里,方便我和你摊牌。
武攸暨:摊牌?
神色飘忽不定,故意岔开话题。
李令月先陪我玩会儿。
武攸暨:是!
李令月脱了鞋子,提起长裙,跣足走入水中,撩起水来自娱自乐,不亦乐乎。武攸暨很是尴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许久,公主才从水中走了出来。衣裙紧贴身子,前面的那两团粉嫩若隐若现。武攸暨耳根瞬间红了,慌忙脱下外衫,转过头去,别扭地说道。
武攸暨:公主,你把湿衣服脱了,穿这个吧。
李令月低头看了看,也羞得满面通红。迅速接过衣服换了。
李令月我换好了,这湿衣服怎么办?
武攸暨:交给我吧。
武攸暨从四处收集了一些干树枝,聚集在一起。从怀中掏出了引火的东西,很熟练地生了火。架了一高架子,把衣服放在上面烤。
李令月想不到你会得还挺多的。
武攸暨:当初哥哥带着我和母亲们才乡下来到洛阳的时候,路上难免会有生火做饭的,看着哥哥生火,看得多了自然也就会了一点皮毛。
李令月果然是她的人,连性子都是如此。
武攸暨:公主在说什么?
李令月想必你的心里也有很多疑问吧,只是不想承认那个事实罢了。是因为你害怕!
武攸暨:公主,你的衣服好了。
衣服湿的范围有点广,但面积不是很大,刚刚和李令月说话,也没有忘记手中的动作。
李令月你不要故意岔开话题。
武攸暨:不错,攸暨的心中的确有很多疑问。
李令月那就来看一下吧,证明你心中的疑问。
武攸暨:那就得罪了。
虽然夫妻二十多年了,但身份还是不是变的。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他是公主可有可无的驸马。对于他来说,公主始终是公主,他不敢做出越矩的事来,正有所顾虑时,听到李令月这样说,也便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李令月还没有来得及换衣服,身上的还是武攸暨的外衫。忽灵灵的杏眼,带着一种淡淡的迷朦,仿佛弯着一汪秋水。宽大、不合身的外衫包裹着纤弱的身段,更衬得李令月娇俏可人。恍惚间,武攸暨有一时的失神——原来公主可爱的一面也那么美。
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缓缓走到李令月跟前,李令月转过身去,露出白里透红的香肩。
武攸暨:怎、怎么会?
武攸暨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个一模一样的公主,竟然不是真的公主!
李令月如何?可看到你想看到的了?
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偷天换日”,肯定是有原因的。想到这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武攸暨:你是谁?
李令月生在月圆之夜且右肩上有朱红色的玄月胎记,赐名令月。令,美好也,月,柔美也。令月寓意有两种,一是令月失色;二是号令,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然,月有阴晴圆缺,必不能长久。
武攸暨:她……还在吗?
公主身上是有胎记的,而眼前这个人身上是没有的。之前公主说她梦到了有人要夺魄,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李令月哈哈哈……你还真是聪明呢!本来还想逗你玩玩,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猜到了。
武攸暨:……
我只想知道公主怎么样了!
李令月咳咳,她怎么说也是我妹妹,我不会伤害她的。
见武攸暨这副带着审问与不满的样子,她也只好实话实说了。
武攸暨:我能见见她吗?
李令月只要你听我的,我自会让你们见面的。
武攸暨:她真的……
李令月伤心过度,又加上生过一场大病,月娘的魂魄很难支撑这副身体了。不过,你不用担心,她只是灵魂沉睡了而已。
武攸暨:什么时候能醒?
李令月看机缘吧。
……
回去后,武攸暨辗转反侧。他想不通,为什么会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啊,这也太扯了吧。可是,夫妻那么多年,公主的一颦一笑都是刻在他脑子里的,怎么可能会感到陌生?还有胎记,竟然会突然消失。真想这只是一场噩梦,醒来以后,都恢复正常了。
一夜无眠,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去找公主。一定要找到一些能让他信服的东西才行。
正好碰见碧玉在房门外守着。
武攸暨:碧玉,碧玉。
武攸暨悄悄地喊到。碧玉正在打瞌睡,突然听到有人叫她,顿时睡意全无。环顾四周,就见驸马站在她面前,赶紧行礼。
碧玉:驸马!
武攸暨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想着推门进去,忍不住问了一句。
武攸暨:你怎么在这里守夜?
碧玉:因为我犯了错。
碧玉耷拉着小脑袋,仿佛蔫了的花儿一般。
武攸暨:没事,现在天明了,你下去休息吧。
碧玉:可是——
李令月是谁在外面?
武攸暨:是我!
李令月进来吧。
武攸暨:是!
转头对着碧玉说。
武攸暨:你先下去吧,出了什么事,我来担着。
碧玉:是,多谢驸马!
碧玉欢喜地去了,武攸暨才推门进去。
李令月找我何事?
武攸暨:想着,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以后该怎么称呼呢?
李令月我没有名字,只有封号安定。
武攸暨:我怎么听月娘叫你“思姐姐”?
李令月思,只是谥号。
武攸暨:这样啊。
李令月从来没有想过我还能重见天日……
她喃喃自语。
武攸暨:什么?
李令月没什么。用她的名字也是一样的,省得招人口舌。
武攸暨:公主想吃什么?口味还和以前一样吗?
李令月都是有什么好东西?
武攸暨:水晶糕、如意酥、百花饼、胡饼、醋芹、水盆羊肉、炙羊肉、酪樱桃、火晶柿子……清新口气的鸡舌香、不醉不归的西域美酒……太多了。哦,对了!最近长安的人都喜欢吃饆饠。
李令月太多了,我也记不住。就你说的那什么罗吧。
武攸暨:是饆饠。胡人在长兴坊开的店。
李令月早去早回!
武攸暨:是!
武攸暨走后,安定公主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灵魂对话:
李令月姐姐。你不是说过暂时借用我的身体吗?怎么出尔反尔?
安定思公主:我又后悔了。凭什么你可以享受公主的待遇,我就要忍受暗无天日的痛苦?!
李令月我从来没有想要和你抢什么。昏迷这么久,我反而想明白了,我得到的,不过是我应该得的,并不是因为沾了姐姐的光。我努力了这么久,只不过想着苟活着找机会报仇。如今大仇得报,又叫上思念阿绍过度,灵魂忽明忽暗,才会被你钻了空子。
安定思公主:呵呵,你倒是通透!
李令月不敢。
安定思公主:就算你想要自己的身体,也不可能了。因为,你的灵魂破碎很严重,已经没有夺回身体的能力了。
李令月我说过的,我不想跟你争什么。说到做到!
安定思公主:那……永别了。
李令月我……
安定思公主:怎么?害怕自己魂飞魄散?
李令月嗯。我还不想死。
安定思公主:大仇得报,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
李令月当然,我还欠武攸暨一生的相守。
安定思公主:可是,我们两个只能活一个。
李令月也许还有更好的办法。让我们共存。
安定思公主:什么办法?
李令月灵魂融合。
……
按理说,武攸暨应该是早去早回的。但是,他去的太早了,店铺还未开张,生生地等了一个时辰,又排了半个时辰的队,才买到的。
回来的时候,公主已经不在房中了。四下寻找,原来她在后院那棵海棠树下站着,一手抚着海棠树上的那几经年轮的细细纹路,一手紧紧握着什么。公主侧对着武攸暨,远远地看时,公主面有忧色。或许听到了声音,只是那秀眉微微一蹙,竟是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美。
微风拂过,红色朵朵,纷纷飞舞,如蝴蝶在花间起舞;地上红色片片,仿佛在诉说着对远方爱人的思念……
武攸暨:公主!
李令月武郎……
转身的那一刻,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意,如清晨的甘露般干净、美好。仿佛整个天地都失了颜色……
米青半:抱歉啊,周六周日考试了,一直拖到今天才更新。下次一定注意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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