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储秀宫,你早晚要回去的。”
这句话缭绕在政筠耳畔,从踏足寿康宫起,灵芝嬷嬷和太妃们就时不时会对她提起
所有人都准备着有一天,她会离开寿康宫,回到该属于她的地方。
这日明阳皇太后道
明阳皇太后—杨氏:提起皇后,哀家最近倒是想见一见。
明阳皇太后—杨氏:灵芝,你帮我去传句话,说我想见一见皇后。
深宫里,皇后得到灵芝的传话,便派人传到养心殿,永润特地赶回长春宫,问她是否要同行。
皇后一句玩笑话,问永润是否怕自己会吃了政筠,皇帝的笑容那样尴尬还带着几分愧疚
自己对妻子身边的人动了心这件事,依旧不值得光彩什么,但他不会再宣之于口。
心意在便是,不然他的每一声对不起,都是对政筠的否定,都是让无辜的她承担起所有委屈。
翌日皇后起驾赴寿康宫,更是传得六宫人皆知。
然而这一刻竟无人在乎明阳皇太后的生死,都在揣摩着皇后走这一趟。
会不会把那个藏在寿康宫的小答应接回来。
政筠今日一袭湖绿色的宫装,晨起准备时,灵芝嬷嬷就传明阳皇太后的话,要政筠打扮得鲜亮一些,不必为了见皇后而特地隐藏自身的光芒。
政筠挑了许久,最终选了这一身,罗镕说,主子这是要和湖水融为一体似的,她到底还是想把自己藏起来。
皇后已有快八个月身孕,走起路来竟是缓慢得很。
但身孕之下多几分贵气和威严,中宫国母之姿,从皇后远远走下凤辇,政筠就感觉到了。
皇后将到跟前,政筠带着宫人行大礼,皇后今日未饰朝服,穿得是在宫里时的常衫,原本这不合出门的规矩。
但明阳皇太后病重中,她和永润商议后,都觉得这样来,老人家看着自在些。
花盆底子踩着石砖地缓缓而来,皇后描龙绘凤的鞋面出现在政筠眼前,而后便听得久违的一声
皇后—慕容·淑瑛:起来吧,好些日子不见了。
政筠缓缓起身,低垂螓首,她没有看向皇后
而政筠周身的气质也与从前很不一样,皇后心内微微一震,不禁道
皇后—慕容·淑瑛:抬起头来让我好好看看。
王政筠是。
政筠应诺,终于将目光落在皇后身上,皇后依旧还是曾经的模样。
加之寿康宫太过安宁的日子,让人感觉不到岁月的流逝,直到这一眼看见皇后
政筠再也不是从前仰望的目光,她才真正意识到时光在自己身上留下了什么
皇后—慕容·淑瑛:政筠,你受委屈了。
王政筠臣妾在寿康宫一切安好,不曾受委屈,多谢娘娘关爱。
政筠答应着,侧身让开道路
王政筠请娘娘先行,明阳太后在殿内等候娘娘。
皇后颔首
皇后—慕容·淑瑛:我们有的是时间说话,不急于此刻。
她说着便往前走去,灵芝嬷嬷远远地迎上前,皇后亲昵地搀扶住要行礼的老人家,自责道
皇后—慕容·淑瑛:嬷嬷也该是颐养天年的时候,我和皇上却把太后娘娘托付给您。
说着这些话,便进了殿,明阳太后没有因为皇后到来而刻意打扮一番
彼此见了都十分自在,皇后行了大礼,便被明阳太后喊道跟前,挽着手轻轻念着她的闺名“淑瑛”。
政筠侍立在身后,灵芝嬷嬷走上前,眼神相交她明白了嬷嬷的意思,便带着品汐和罗镕离去
转身时还听得明阳太后念叨“淑瑛”,出门却忽然变成了“玉璇”,她愣了一愣,立刻明白不是“玉璇”,而是“毓璇”才对。
那是先帝孝敬庄皇后南宫氏的闺名,政筠还在寿康宫时,听太妃们闲话家常会提到一两句
知道那是先皇后南宫氏的名字,叫南宫·毓璇。
这边厢,淑瑛听见先皇后的名字,见明阳太后眼中凝聚着什么,还以为是老太太糊涂了,她笑悠悠道
皇后—慕容·淑瑛:母妃,儿臣是淑瑛,不是毓璇。
明阳太后笑道
明阳皇太后—杨氏:你五岁第一次随家人进宫时,在我们所有人眼里。
明阳皇太后—杨氏:当时谁都在心里觉得,老天是为润儿送媳妇来了。
明阳皇太后—杨氏:淑瑛,在你眼里,先皇后和当今明懿皇太后有什么差别?
不得不承认在那些年里,婆婆在淑瑛眼中并无威严
她不过是先帝的一个妾,和如今三宫六院的妃嫔一模一样
而淑瑛早就知道婆婆这个皇贵妃,是母凭子贵、是得先帝和孝敬庄皇后宠爱。
明阳太后见皇后不语,笑道
明阳皇太后—杨氏:是不敢说吗?傻孩子,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明阳皇太后—杨氏:很快就要入棺材里了。
皇后慌忙道
皇后—慕容·淑瑛:母妃不要说这样的话,皇上他舍不得您走。
皇后—慕容·淑瑛:儿臣肚子里的皇孙也想见祖母一面呢。
明阳皇太后—杨氏:我老了……
明阳太后笑悠悠,再问了一声
明阳皇太后—杨氏:好在耳朵不坏,还能听得清清楚楚,孩子你告诉我。
明阳皇太后—杨氏:在你眼里这两个婆婆,有没有差别?
皇后垂下眼帘,又犹豫了半晌,才终于开口
皇后—慕容·淑瑛:淑瑛有罪,如今的母后,儿媳从未真正敬重过她。
皇后—慕容·淑瑛:这么多年,她像紧箍咒一般的存在着,稍稍一念叨,我就头疼欲裂。
明阳皇太后—杨氏:还有呢?是不是因为在你眼里,她不是先帝的妻子。
明阳皇太后—杨氏:虽为皇贵妃位同副后,但你还是认为她只是一个妾?
皇后眼神晃动,不敢应答
明阳皇太后—杨氏:你和永润一起长大,是这宫里年轻一辈里,少数见过我这个母妃。
明阳皇太后—杨氏:我身前做了先帝爷一辈子的妾,甚至宫女出身还不如太后。
明阳皇太后—杨氏:你只是不喜欢明懿皇太后,才找出这么多的借口,让自己心安理得。
皇后浑身一颤,她来寿康宫的路上就想明阳太后见她要说什么
没想到一上来就讨论起明懿皇太后,此刻被明阳太后戳中心事,忙屈膝要请罪,明阳太后笑悠悠道
明阳皇太后—杨氏:到我身边坐着,没那么多规矩。
皇后心里突突直跳,不禁朝门外看了几眼,似乎担心被谁听见这些话
但这里一个人也没有,政筠她们早走了。
明阳皇太后—杨氏:孩子,看在我是润儿的生母,听我说几句。
明阳太后还是那么和气,可慢悠悠说出的话,却分量十足,震得皇后无言以对。
明阳太后道
明阳皇太后—杨氏:明懿皇太后这么多年来,行事虽有欠缺,可她无愧于任何人。
明阳皇太后—杨氏:为妾时忠于丈夫侍奉皇后,还教养了一代帝王。
明阳皇太后—杨氏:如今当到了母后皇太后,也恪守自己的本分,为皇帝的后宫操碎了心。
明阳皇太后—杨氏:她全心全意为皇甫家付出,甚至不在乎你们怎么看待她,比起她,淑瑛你远不如她。
明阳皇太后—杨氏:你不愿自己被人拿出来比较,可你却觉得自己没做什么足以让人觉得你胜过前辈的事。
明阳皇太后—杨氏:比起这个皇室,乃至你的丈夫和孩子,淑瑛,你更爱的人其实是你自己。
明阳皇太后—杨氏:你若真正成为强者,又怎么会在乎这些言论,又怎么会看到异样的目光?
明阳皇太后—杨氏:明懿皇太后她也不远被拿和别人比较,于是她全力以赴做好。
明阳皇太后—杨氏:而你却游走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为了自己而活。
皇后神情紧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明阳太后见她这样痛苦,又道
明阳皇太后—杨氏:为自己而活也许这没什么错,可你就不能再强求别人把你看得万丈光芒。
明阳皇太后—杨氏:这是天家皇室,不是平头百姓,你注定挣扎不过命运。
明阳皇太后—杨氏:要想做一个名垂青史的贤皇后,或单单是永润心底的女人,又或者你慕容淑瑛自己,旁人可左右不了。
明阳皇太后—杨氏:但这么多年,你在这三个角色里跳来跳去,人就那么点本事,哪能事事周全?
皇后眼睑湿润,扬起的笑容只看得到苦涩
皇后—慕容·淑瑛:太后娘娘,淑瑛现在选择,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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