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列传第一后妃上
孝章宋皇后,河南洛阳人,左卫上将军偓之长女也。母汉永宁公主。后幼时随 母入见,周太祖赐冠帔。乾德五年,太祖召见,复赐冠帔。时偓任华州节度,后随母归镇。孝明后崩,复随母来贺长春节。开宝元年二月,遂纳入宫为皇后,年十七。 性柔顺好礼,每帝视朝退,常具冠帔候接,佐御馔。太祖崩,号开宝皇后。 太平兴国二年,居西宫。雍熙四年,移居东宫。至道元年四月崩,年四十四。 有司上谥,权殡普济佛舍。三年正月,祔葬永昌陵北。命吏部侍郎李至撰哀册文, 神主享于别庙。神宗时,升祔太庙。
据司马光《涑水纪闻》记载,「太祖初晏驾,时已四鼓,孝章宋后使内侍都知王继隆(王继恩之误)召秦王德芳。继隆以太祖传位晋王之志素定,乃不召德芳,径趋开封府召晋王」。又遇医官贾德玄(程德玄之误),「乃告以故,叩门与之俱入见王,且召之。王大惊,犹豫不敢行,曰:『吾当与家人议之。』入久不出。继隆促之曰:『事久,将为他人有。』遂与王雪下步行至宫门,呼而入。继隆使王且止其直庐,曰:『王且待于此,继隆当先入言之。』德玄曰:『便应直前,何待之有?』遂与俱进至寝殿。」下面这一段描述很有戏剧性:「宋后闻继隆至,曰:『德芳来耶?』继隆曰:『晋王至矣。』后见王愕然,遽呼官家曰:『吾母子之命,皆托于官家。』王泣曰:『共保富贵,无忧也。』」
司马光上距太祖太宗不到百年,其人又是谨严的历史学家,除去时值太宗子孙当朝,司马光出于「为尊者讳」的考虑,对太宗或有辩护开脱(此段文字暗示太祖崩时唯有宋后在旁,太宗不在宫中,自不可能如僧文莹《续湘山野录》所言弑兄)外,其言当较可信。此说日后也为南宋学者李焘所采,编入《续资治通鉴长编》中。
据司马光言,宋后的初衷,是令秦王德芳入承大统,谁料王继恩竟然私召晋王光义,出卖宋后,宋后纵然既惊且怒,作为一个失去庇护的青年寡妇,无权无势,仓促之中只有称呼晋王为「官家」,承认既成事实而已。由此可见宋后之意在德芳,而不在晋王(还有一疑团未释,即为何也不在德昭),这是否与太祖的意向相符,尚待考究。然而宋后身为一个青年寡妇,若果真如太宗继位后所称,兄终弟及是奉母亲杜太后之命,且有「金匮之盟」的誓书,那么宋后何以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而毁弃成约,改立他人?王继恩以为「太祖传位晋王之志素定」,既然如此,为何身为太祖的妻子,颇为敬重和了解他的宋后却竟然不知此事,反而是一名宦官知晓更深?人或可谓宋后是为了己私而违背太祖素志,然而观诸史书,宋后为人,柔顺识大体,她如何忍心在丈夫尸骨未寒时就拂逆他平生的意愿?而王继恩、程德玄两人的言语诸如「事久,将为他人有」「便应直前,何待之有?」等就更加不可思议;晋王既负有太后、太祖顾命,便是当仁不让的嗣君之选,何以意识到强敌的存在,唯恐落人后?更为要紧的是,当宋后见到晋王时,非但愕然失色,至于恐惧到以母子身家性命相求,这是否透露了一些内幕?如此种种,加上太祖的猝死,以及日后太宗对其兄长骨肉的猜忌迫害和对嫂嫂的凉薄,自然不能不使得后人怀疑太祖死因及太宗继位的合法性。除去着《续湘山野录》的文莹几近肯定太宗对太祖之死负有责任外,《宋史·太宗本纪》《续资治通鉴长编》等的作者都不约而同地向太宗对待嫂侄的作为发出了质疑。
宋皇后在太祖崩后的举动,与「金匮之盟」、「烛影斧声」一起,成为大宋宫闱的迷案。自太祖而太宗,这畸形的皇位继承的真实内幕,就只有留给后人去想象了。历史留下来的,只是终北宋一朝,太宗的后代占据皇位,而开国太祖的后代却短命飘零,宋皇后死后连该当的丧仪礼遇也得不到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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