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有了身孕是小喜万万没想到的,她也是个未经人事的人,对这方面的事儿着实不太晓得,从前听益州那边的老人说过女子有了身子总是嗜睡些,小娘子倒也总是睡觉,可她却觉得不过是箭伤太重,弄得人有些疲惫,从没往那方面想过。
“可这孩子是谁的呢?”小喜一路上都在想着这件事,以至于小曲从她身边经过她都没看到,两个人碰了个正着。
“我说小喜,你找死啊,要不是我眼疾手快,这么烫的茶早就浇到你身上了。”小曲对着小喜啐了一口,捏捏她的肉脸,“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疼……疼”小喜被捏的发疼,可她手里端着托盘,只得腾出一只手来拍打小曲,小曲这才松了手,立时小喜的脸就红了一片。
“你说,她的孩子是谁的,她说了她是嫁了人的,那她的相公是谁呢,和益州又有什么关系呢。”小喜不觉得疼了,径自一人在那里嘟嘟囔囔,小曲见她像是个没魂儿的人,想凑近了听听她在那儿自言自语些什么。可人刚一凑近,小喜就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端着托盘就走了。小曲看着走得跌跌撞撞的小喜,对着她的背影又啐了一口,说道“这小喜,整天古古怪怪的,早晚得魔怔了。”说罢便去了前厅,给正候在前厅的王太医奉茶。
王太医命是赵旭给的,当日江峰一行人控制了内廷,恰逢王太医在英王府给英王看病。王太医是襄阳人,尚未婚配,孤身一人来到汴京,年纪轻轻就拜了太医院的副手,整个太医院除了几代行医的孙太医之外,就属他的医术最佳。他年纪轻轻就得了杏林圣手的封号,为人又舒朗,很得英王和赵旭的赏识,故而以后英王家里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从宫里宣了他过来相看。
那日英王一家早些得了消息就谋划着出逃,可江峰也不是吃素的,还没等英王府这边全部撤走,他们就围攻了英王府邸。赵旭见前门出不去,便让几个亲随护送英王和英王妃先从后门撤走。当时他们修建王府时,就想着那次被文王火烧的教训,给自己留了一后路,没想到没过多少时日就派上了用场。英王妃听赵旭说让她和英王先走,怎么说都不同意,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决不能让赵旭出了事。可赵旭若走,英王就得留下。江峰在正门外颇为嚣张,总得留下一个人与他周旋。不得已赵旭趁英王妃不备,从后面放倒了她,嘱咐亲随和英王先走,自己留下来断后。英王见也并无他法,他老寒腿还没好利索,留下来也是拖累,还不如早先撤了,让赵旭安心应对。
英王与赵旭点了点头,让他务必小心,就抱起王妃,从后门跟着逃了。王太医那时便被留在了英王府。其实赵旭本意是想让王太医跟着父亲和母亲,这王太医艺术高明,若能随行,左右也能照料着。可英王担心赵旭的安危,好说歹说把王太医给赵旭留下了。可英王还是错误估量了形势,江峰一家早有筹谋,英王府有内道的事儿他竟早就得知。没曾想,他虽在前门外叫得欢,可早就在后门不远处埋伏这主要兵力,打得就是声东击西。这边赵旭刚出府门与江峰亲自斡旋。后门那边就出了事。赵旭还没与江峰说上两句,后门那边就传来马车的嘶鸣声和刀枪剑戟碰撞声。
赵旭随即心下一凉,抽出佩剑就与江峰对峙。很短的时间,英王府的府兵就与江峰带来的人兵戎相见。陆佳宁本也跟着英王和英王妃往外逃,可还没多远,马车外就响起来打打杀杀的声音。她拉开帘子一瞧,见周围倒满了人,有自己人,也有敌人,马车周围血泊一片。说时迟那时快,一把剑就冲着她而来,幸好一些暗影从天而降,这才将她救下。说起来这陆姑娘有着常人所没有的七窍玲珑心,可这场面她还是头一次见,霎时就被吓傻了,整个腿都怕的发抖。若不是英王在旁,她硬撑着照料英王妃,估计可能会被吓得晕过去。
外面的刀剑相见的声音越来越近,时不时地还会有剑从马车外透过来,英王看外面的情境,觉得不能再这么耽搁下去,拔出剑就往外冲。英王的老寒腿是前阵子在大理寺给烙下的毛病,这刚好了七七八八,所以行动还算利索。他以一夫当关之势守在马车外围,让一些贼人靠近不得。
不过英王府的暗影虽然个个都武功高强,可好汉敌不过群狼,江峰那边一波接着一波的兵将在朝英王府涌来,没过一柱香的时间,英王一方就落了下成。见这境地,英王觉得恋战终不是良策,眼下能逃出一个是一个。他下了马来,解了马绳,嘱咐陆佳宁跟紧暗影成阿大,自己抱了英王妃骑了马向外冲。暗影们大多自小都跟着英王,一见英王动作,心照不宣地都集于英王周围,护着他与阿大的马向外突围。
可突围并没有预想的顺利,英王妃悠悠醒来就见一箭射向英王,她想也没想就挡在英王面前,应下了这支箭。英王心疼地抱紧她,上了马发疯似的向外冲,可怎么冲都有一堆人挡在前面,半晌也没走出多少。陆佳宁在阿大的护送下也没有多好,她本就被吓破了胆,后来又在箭雨中躲来躲去,整个人颓得发虚,只能抓紧阿大的臂膀,想着一定要活着出去。可手刚一抓就觉得温热,低头一看才发现阿大背部已中了两箭,弄得她更没了注意,默默地哭了起来。
就在英王都觉得没希望逃出之时,陆家大公子带着陈朗将军的几路兵马过来相救。这陈将军是个文武全才,早些年师从陆大人,与陆家大公子从小一同长大。他本是驻守南阳,因前阵子回京述职,便领了几对人马回来。他年纪也不小了,早些年父母逝去,家里只有个老祖母。祖母年纪大了,他不忍祖母为难,便正巧趁着这次回来早些婚配。婚配一事被陈家秉了官家,官家体恤陈家世代中梁,便差着皇后一同参详,想要给陈家讨个好姑娘。陆大人本也有意将陆佳宁许配给陈朗,也曾无意中向他透露过一二。那时他们都以为陆佳宁单纯天真,不过是中意自己门下的一个寒门子弟,想着若能配给陈朗,倒能早点斩断他小女儿的情丝。可他们还没来得及秉明官家,官家倒先找了他们来,说要把陆佳宁许给小郡王。陈家再大也大不过天潢贵胄,这门亲事本就是他老师陆大人先提议,他对陆佳宁也没多少情谊,随即就把这件事给搁下了。嫁娶那日,陈朗作为陆大人的得意门生,还客客气气地随了祖母去府上道贺,两家倒也没落成仇人。
皇后不知道陆陈两家曾打过的如意算盘,她专注忙着自家的事儿,陈家的事儿也就先放下来。一来二去,陈朗的婚事迟迟没定下,他也就在官家的许可下在京城常住下来。这次汴京叛乱,他的祖母正巧回了老家,他陈府里没什么牵挂,便来老师家看看,这一看,救了陆大人一家不说,还连带着将英王和英王妃给救了下来。
凑巧,与江峰苦战的小郡王也拼着命逃了出来,虽然陈陆两家都损失惨重,英王一家也大伤小伤,可总算把人给救下来了。而王太医就是在那样千钧一发之际被赵旭从死亡堆里给拉回来的一人。他当时在混战中也受了很重的伤,若不是陆大人请来神医陆德,他也怕无缘得见如此良辰美景了。
因一次相救,王太医便下定决定为小郡王赴汤蹈火,刚病愈就向小郡王表了衷肠。毕竟共患难过,小郡王对他的话也深信不疑。刚刚两人在外间密谈,王太医便向赵旭秉明了小娘子怀孕一事。小郡王惊得说不出话来,想了一会儿问他“怎么会,前几日怎么没断出来。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微臣不敢欺瞒小郡王,前几日,这杨大娘……姑娘受了很重的箭伤,当时我把了脉,只觉得脉象很奇怪,但因伤势太重,一时查不清楚。这几日我又处处留心,细细观察了下,应是有了身子。今日这脉象更强了,我便更能断定是有孕无疑。”杨徽萱王太医是识得的,他一直以来都行走于宫廷和将门侯府之间,齐家大娘子,庆宁长公主的嫡孙女他又如何不认得,一时间竟忘了改称呼。
赵旭没在意他的口误,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来来回回地在外间踱步。走了一会儿刚还满面笑容的赵旭顿时拉下脸来,整个脸阴沉得可怕。他放下一句话让王太医在此候着,便出了门往内间走去。
赵旭心里五味杂陈,他一面担心小娘子的身子吃不消,一面又对这孩儿恨之入骨。好不容易得来了心心念念的人,可还带来个他不想见到的孩子。虽说小孩儿是无辜的,可再怎么说这孩子终究是留着齐家血脉。
离开外间时他不是没有问过王太医一些事儿,杀子留母,他真的想过,可王太医和他说,小娘子眼下身子弱,若再让她经历这去子之痛,怕她也吃不消。赵旭看着面前的杨徽萱沉沉的睡颜,想要伸手触碰却又急忙收回,他眼里喷着火也裹挟着柔情,他在自我一遍遍地吞噬又放开自己。
“你这小子来的可真是时候,等你母亲的伤好了,你怕就该显怀了,那时想要再瞒住谈何容易。”小郡王苦涩地说,像是说给睡梦里的杨徽萱,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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