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齐衡在南边的日子虽苦但过得倒也舒坦,申和珍这样想着。还记得临行前齐衡还曾拉着她的手走在汴京城的街巷里,许给她天地,可转眼她与齐衡已经在西南过了一个秋冬了。离开汴京时正值初秋,正是一年里最好的日子,他们风风光光地从京城离开,浩浩汤汤的一队人马,到了这里就快入冬了。
这边的气候不好,尤其是冬季,离了那城里的汤婆子,夜里发了寒,把人冻得直哆嗦。初时,她和齐衡都不适应,还没几日,她便发了病,人被烧得滚烫。齐衡白日里忙着政务,晚上又没日没夜地守着她,一连几晚都没睡好觉。等到她慢慢好起来,齐衡的黑眼圈都出来了,眼睛里被血丝充满,一脸憔悴。
夜里申和珍看着齐衡憔悴的面容,心里揪得疼。她的官人,人人称赞的玉面公子,现如今为了她竟弄得胡子邋遢,形容消瘦,令谁都会心疼。可她心里也十足的甜蜜,原总想着也许今生的官人兴许心里还装着别人,两人不过就是相敬如宾地过一辈子,可没曾想,她也能拥有这样的美好。
病了的那几个晚上,齐衡总是拥着她,一会儿替她换帕子,一会儿又怕睡混过去,总是讲些有趣的来说给她听。他的声音是那样的好听,像是深谷里滴下的露水,清朗圆润,几句话就能定住她的心神。
病中的她也没了往日里端起的稳重,恍若间像是在家里,也是这样发了病,母亲拥着她,给她唱她最爱的歌谣。这样的恍惚给了她十足的胆量,趁着齐衡讲到好笑的地方,她也放肆大笑起来。她的笑声不比女孩子,总是特别张扬又有节奏,母亲总说切莫在人前这样笑,可当首府的父亲却喜欢她的笑声,说这笑声里有十足的英气,这才是首府的女儿该有的气度。
可她到底是闺阁姑娘,被母亲说的多了,渐渐大了,也见不到别的姑娘这样笑,慢慢也就收敛了。在家里老嬷嬷的训导下,她笑不露齿,矜持稳重,让母亲极为满意。用母亲的话说,这样的笑才符合当家主母的身份。
齐衡也是第一次听她这么笑,兴许有些不适应,或是被吓住了,整个人呆愣了好久。可病中的她却不怕,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对齐衡说“我的笑很可怕吗?”
齐衡也没料到她会这么问,瞧了她一会儿,后来竟默默地笑了。他整个人还把她拥在怀里,拥棉被将她里三层外三层地裹得紧紧的,对着她的额头就是一吻。“睡吧,早点歇息。”
彼时的她烧得糊里糊涂,齐衡甫一开口,她还真有那么一股睡意袭来,渐渐就在齐衡的怀里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她的烧退了,人也好了大半,来了精神,意识也就回来了。她细细想着夜里的一切,不自觉地有些惴惴不安。这是她嫁给齐衡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在齐衡面前失态。她总怕吓着她的官人,她好不容易迎来了自己的小天地,这下别又给推出去了。
待到齐衡回来,和珍默默地给他打点一切,见他一切如常,也就放下心来。夜里,齐衡与她二人照旧相拥而眠,齐衡怕她今日再烧起来,仍旧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生怕又招了风。见她迟迟没有睡意,又挑些白日里好玩的事儿说予她听。和珍就这么躺在暖暖的怀抱里,静静地听着。说到极为好玩之处,齐衡自己都憋不住笑容,话都不成话了,差点没岔了气,可怀里的娘子却总是笑而不语,再也没听到昨晚的笑声。
“不好笑吗?”齐衡轻声问道,“若是难受就同我说,别硬撑着,今日是我不好,讲的太多了,扰了你精神。”说完,便吻了吻和珍的额头,起身要去吹灭屋里的烛火。
“别。”申氏连着睡了好几日,这一天都精神的很,这会儿更是一点睡意也无。“官人别去,我想听。”她拉住齐衡的胳膊,又让他躺在床上。“外面天寒,就这样吧,还是别去熄灯了。”
齐衡见她坚持,也就没再下床,他给和珍理了理枕头,让她更舒服地躺下。见她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便又讲了一段。
齐衡故意挑了一段他觉得最有意思的话本子来说,可怀里的人却还没什么反应。这让他有些受挫。“怎得,我讲的不好笑吗?”
“好笑啊!官人说得极好。比外面说书先生说的还好。”和珍心满意足地笑着,许是想到了齐衡真去外面说书的画面,脸上的笑靥绽放得更大了些。
申氏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声音柔柔的沁人心脾,可齐衡却好似不满意继续追问,“好笑怎么不出声?”
齐衡问完后,申氏愣住了,她一开始还没意识到官人会这么问,支支吾吾地不知该作何回答。后来又似想到了什么,面上一红,整个人更缩了几寸,更不知如何作答。她心里乱的直打鼓,看来昨晚的举动齐衡是上心了。
齐衡敏锐地感觉到怀里娘子的反常,可这会儿他却很高兴,继续问“那为何笑而不语?”见和珍久不作声,齐衡心疼地继续说“你笑的很好听,睡吧。”和珍将信将疑地看了齐衡好几眼,像是要看穿他的心。齐衡说的真心实意,也定睛瞧着她,瞧出她眼里的欣喜、感动,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怯懦。“别拘着自己,我们离家这么远,眼下就我们两人,好不容易畅快些,索性都做了自己。”
和珍还是没有出声,但身体舒展了不少,齐衡想她定是将话听进去了,拥着她进入梦乡。以后一连数日,俩人都心照不宣,但齐衡明显感觉到申氏一点一滴的变化。
这几日,申氏的病也大好了,一连数日的阴雨也终于过去,天好不容易放了晴,正巧益州知府过寿辰,齐衡便接了帖子,和申氏一起去赴宴。可早晨匆匆忙忙梳洗妥当,府衙那边就来了人,说有要事找齐衡相商。齐衡只得放下手里的古玩,将那人领到了前厅叙话。待回来时,古玩已不见踪影。齐衡在屋里里里外外找了好久也没找到。这边厢齐衡找的如热锅上的蚂蚁,那边的申氏也收拾妥当,她一进屋就看到齐衡忙里忙外地在翻找东西。
“可是又不见了什么东西?”许是对齐衡这般作为早已熟识,申氏一边说,一边就上手帮忙寻找。
齐衡被问得很尴尬,他这丢三落四的毛病闹出了不少笑话了。他也纳闷,怎么他自己时就从没这种错误,一到申氏面前便总是丢这丢那。“没什么……”齐衡语焉不详,半天也没回答出个所以然来。
可申氏却不愿放过,停下找寻,站着问他“官人若不说,我可帮不上手。”
齐衡急得额头上冒出了不少汗珠,在阳光地映射下格外显眼,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无奈地笑了笑,“罢了,罢了。还请娘子多多帮忙才是。”说着就牵着和珍过来他这边,继续道“不瞒娘子说,昨夜我们定好的送给益州知府的汝州瓷瓶我才拿出来备好,那边府衙里就来了人。我看事情紧急,就将它随手就放在了这桌子上。可回来这东西就不见了,你说这奇不奇怪。”齐衡越想越着急,还唤来小厮细细查问了他都有谁曾出入这房间。小厮被他问的糊里糊涂,一时半会儿也没想起谁来。
申氏就这么站着看着她的官人问话,与齐衡相比她倒是一点也不急。见齐衡问的无果,她看看时辰,便对着齐衡说“官人,我们该出发了。”
“还去哪儿?总不能两手空空去吧。”齐衡瘫坐在椅子上,这会儿也来不及去准备什么东西了。“咱们从汴京来,带的大多是贴己衣裳,也没带多少古玩字画来。好不容易存了这一个瓶子,想着给他送去,没曾想到凭空不见了,你说气不气人。”
见齐衡来了脾气,申氏到底没忍住,她可是头一回见齐衡这么郁闷。许是将齐衡的话记在了心里,这次她可没拘着自己,声音像河流般涌来。见她笑得这样开心,齐衡古怪地看着她。她也不恼,依旧笑着去迎齐衡。“官人走吧。”
申氏都这么说了,齐衡又怎能不明白,他随着申氏走出房门,可来了院门口,又怕申氏唬他,“你没骗我吧。”
申氏又笑出声来,“官人你也老大不小了,叫我看,母亲说的没错,还活脱脱个少年性子。”说着和珍用帕子将他额头上的汗珠小心拭去,“官人莫急,日头都要上来了,我们快些出发才是,别误了时辰。”
齐衡握住申氏的手,“我自己来,你病才刚好,别又累着了。”
听此,申氏心里一暖,随行的老嬷嬷也一脸欢悦,她是和珍的乳母,一早跟着嫁过来。看她家姑爷如此心疼姑娘,心里也像吃了蜜一般。“姑爷放心,那瓶子大娘子都收好了,就在咱们车里放着。姑爷别因此急出了病,大娘子又该着急了。”
见老嬷嬷这么说,齐衡心里更是大石头落了地。他看了看对面的申氏,见她此时低眉顺目,温柔缱绻,心下一安。恰时,申氏也回望他而去,两人眼神交汇都笑了。齐衡伸出右手递给和珍,“来,为夫牵你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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