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宁郡主想到还有庆宁长公主留在京城也稍稍放心了些,只是她觉得自己一人走了不好,还想带着长公主一起走。“对啊,你祖母还在这边,我们一会儿也让有为去趟杨府吧,先把你祖母他们接来再说。”小娘子见平宁郡主顾念杨家,心上一暖,从燕云手里接过儿子,亲了几口,抱给了郡主,“母亲快别耽搁了,时辰不等人。赶紧趁着城门没关,快快出城才是。我祖母年纪大了,轻易动弹不得。煜儿就拜托母亲照顾了。”说罢,小娘子从车外探出头来,又对着尚在熟睡中的儿子狠狠亲了一口,眼角的泪顺势滑落,印在了胖娃娃的白嫩的脸上,久久未落。
小孩子似乎也有察觉,他眨巴了几下嘴,顿时就哭了出来,也不知熟睡中的他适才发了什么梦。见孙子哭了,平宁郡主也跟着哭了出来。一时间马车里马车外唏嘘一片。
“娘子,别耽搁了,就听萱儿的吧。”见场面一时难以收场,老国公起身做了坏人,打破了离别的氛围。他放下车帘,对小娘子重重点了点头,又叫有为去后面瞧瞧其他东西是否准备妥当,即刻就招呼车夫准备动身。马车缓缓而行,老国公拉开车帘对小娘子摆了摆手,小娘子笑着回他。“父亲,母亲,一路保重!”
平宁郡主也探出头来,她脸上泪珠未散,眼里的泪还一颗颗往下流着,她的怀里紧紧地抱着孙子,好不容易腾出一手来也冲着小娘子摆手,呜咽道“你要好好儿的,我们在城外等你!”
见老国公、平宁郡主走远,小娘子心里一松,也算了却了一桩大事。她抬头望天,见夜里繁星点点,城南城北的火光冲天而上,城东这边的几家也有些微微的响动,想是一些机敏的人家也准备寻些法子逃出城去。
忽然几缕冷风拂面而过,小娘子来不及打哆嗦,只见齐府近旁的树枝上迎风发出了清脆的响动,小娘子微微一笑,对着上面轻言轻语“拜托你了!”语毕,只见夜幕里划过一道黑影,近旁的树枝微微颤动,迎面就是一股冷风。燕云刚从屋里跑出来,就见到了这一幕,她压低声音说“可是十六来了?”
小娘子笑了笑,对她说“他一直都守在这齐府,可见还是你有本事。”
“我?姑娘说的是哪里话。可羞煞我也”燕云脸上乍现一抹绯红,这些日子她和十六早就情意相通,小娘子也是知道的。虽说杨徽萱和小郡王远了,可到底也没阻碍燕云和十六往来,只管让她管住嘴,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得心里有杆秤。好在燕云从小稳妥知进退,虽与十六常常见面,可齐府的事儿却没透露分毫。
小娘子瞧着燕云脸上的红晕倒颇为心安,目前正乱世之秋,可还能有个真情姻缘也不枉费人世一遭。想到此,她又想到了远在天边的齐衡,心里虽骂了他千万遍,可还是担心着他,遂自言自语道“也不知他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姑娘是在说姑爷吗?姑娘放宽心,姑爷这马上就要回京了,且在等几日,你们也该见着了。”
“如今这么乱,我倒希望他别回来。”小娘子兀自说着,燕云一时摸不到头脑,只得上前扶住小娘子,二人相携向院里走去。
到了前院,早有乌泱泱一群人候着。院子里静的可怕,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只等着小娘子来发话。小娘子示意燕云站在台阶之下,她独自一人登上阶台,站在众人中央,冲下面喊话。“都给我听好了,外面乱起来了,城门也马上要关了。你们若是想回了家去,我不拦着,想回去的尽可站出来!”
话音刚落,人群里就有几人悉悉索索地挣扎地站了出来,大抵是老父老母在家,放心不下,想出城看看。小娘子递眼色给燕云,让她把早就准备好的银两拿出来分给大家。见这些人领了钱财要退出去,她又说道“这次出门,外面凶险,大家都共患难中,一出齐府我也难保你们周全,万事小心。等难过了,还想回来,齐家也欢迎。”见大娘子这么说,这些人感激涕零,纷纷跪倒在地,一一拜别。留下的众人也感同身受,大家怒吼着要与齐府和大娘子共存亡,誓死守卫齐家。
一时群情激荡,小娘子也深受感染,只见她从身侧将佩剑抽出,速度极快,卷起一阵凉风,寒气啸在剑气上,露出微光,恍在了前排的几个小厮的脸上,惹得他们下意识地退后。“既然都愿意留下来,我们也得护好我们的命。大家都听好了,所有身强力壮的男丁们都去院里边角守着,别说什么官兵、歹人,就是阿猫阿狗都别给我放进来!”
留下的许多人大多有家眷也在齐府,一听这么说,大家都心潮澎湃,纷纷应声,转眼间就分配好任务,各自守卫。小娘子领着一众女眷守着内院,从家丁到丫鬟,里三层外三层将齐府围了个遍。
到了后半夜,该来的还是来了。齐府的大门被砰砰砰地敲个不停,外面似乎围了好多人,有胆小的家丁从门缝里望过去,漫天的火把尽情燃着。偷看的家丁一时被这阵仗吓得屁滚尿流,直接从台阶上跌落下去。可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急匆匆地往内院冲,一边跑一边喊着“大娘子,不好了。大娘子,不好了。外面来了好多人。”
一些壮汉听到了,冲过来拦住他,将他提起来,嘴里骂骂咧咧地,“没出息的东西,我呸。都给我看好喽,别学他,大娘子在里面,要想让大娘子出来,先过我们这关再说。”说罢,得到排山倒海的应答。“过我们这关再说!”说着,好几个人形成一道人墙,堵住门口,任门外的人怎么撞都撞不开。
门里的人壮志满怀,门外的人也没安生,见这大门久攻不下,为首的江源站不住了,招呼着身边的弓箭手列队准备,后来又找了几个嗓门大的齐齐向里面喊话。“齐国公,你儿子不在家,你和平宁郡主可还安好?”
里面久久没有回音,自从那人吓得在院里大喊大叫,小娘子就来了前院。她怕江源起了歹意,放火箭出来,到时候损伤可就严重了。见小娘子来了,一些粗壮的家丁急了,“大娘子怎么就出来了,快回去,我们顶得住。想我们在齐家也有好些年头了,什么没见过,就撞门这点小事儿,老子,还能让你撞开了?”
小娘子听到这淳朴的乡音,觉得莫名动听,她对着众人笑笑“苦了你们了,齐家有你们,才是我们齐家的福分。可外面的人不是什么好东西,若一会儿弓箭冲过来,你们可得先躲起来,顾好自己才是真,别想着什么护卫不护卫了。”
还没等家丁回话,门外的人就等不及了,又朝着里面喊话。“平宁郡主,皇后娘娘想您了,在宫里等着你过去呢。你不给个面子?”
小娘子心里暗笑,这话一出,怕是皇后娘娘已被控制。
门里的人不出声,门外的人却喊话不断。后来许是喊的累了。江源终究耐不住性子,对着门里的人说“齐国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这好声好气同你商量,你却不给面子,也别怪我冒犯了。我承了皇后娘娘的令,来接你家内眷往宫里议事,你这么久不答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想抗旨吗?弓箭手可在外面候着呢,等的久了,他们都手痒痒了!”
“我呸,真是个恶人”燕云在门里听得真切,见江源说的猥琐狠辣,一时怒上心头,咒骂道。“姑娘,可别被他吓唬住。”
小娘子看了燕云一眼,对她轻声说“护好自己,若有事,找十六,你知道怎么联系他,带上纹云逃得越远越好!”
还没等燕云反应过来,小娘子就把她推到几个婆子怀里,且对这几个婆子吩咐说“看好她,别让她冲过来。”又转头对守门的几个壮汉说“有劳壮士,开门迎敌!”
大门一开一闭,转瞬间小娘子就孤身一人从外门里走了出去。江源一见她出来,还愣了许久,后又有些谄媚地说“杨大娘子来这边,怎不见老国公和平宁郡主?”
小娘子是个美人,江源只听说尚没见过,满京城都知道这厮贪酒好色,他本以为会是老国公出来迎他,没想到门一开只出来个年轻的姑娘。他脑袋活泛,转念一想便知是齐家的媳妇,杨家大女儿杨徽萱。
江源故意向小娘子近旁凑了凑,猛地嗅了一口小娘子身上的微香,满意地说“梅花香,寒冬腊月里极为动人,极为动人啊!”
见这人浑说,小娘子一个巴掌反手而过,打得江源跌倒在地。
江源抚着脸颊似在回味,他的亲随先忍不住了,上前就要抓人,嘴里怒道“你这婆娘,敢欺负我们家二公子。”
小娘子不等那官兵近身,一把佩剑直戳他的心窝。又对着江源喊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口出狂言,轻薄朝廷命官的夫人,我这点教训不过是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否则我这佩剑可不会同你商量,早就一刀刺了你!”
“哈哈”江源起身上前,大笑了一阵,“杨大娘子好胆识,好胆识啊!”说着又要凑近,小娘子剑气甩来,直戳着他的喉结,让他不得不认了怂。“好说,大娘子,咱们好好说。”
“要说,就快,再上前来,别怪我不客气。”
江源什么好处没捞着,又在下属面前失了身份,肚子里窝了不少火。他故意轻咳两声,故作严肃地说“老国公呢,他怎么不出来相见。”
“父亲身份尊贵,不便出来同你说话。”
“你!我这可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命……”
“你且说奉了谁的命?”小娘子拔剑而出,把江源吓得不轻。
“罢了,罢了,同你说也一样。皇后娘娘让齐家内眷去宫里复命,平宁郡主不来见人,你是齐家大娘子,你去也一样的。”说着便着人上前压制小娘子,叮铃咣当之下,几人比试了好几招。
江源不比江峰,纨绔子弟一个,巡防营不过是他救了官家最爱的宫猫才赏给他的。见那边拳脚刀剑齐发,他却躲得远远的,嘴里嘟嘟囔囔地“切莫纠缠,切莫纠缠,留下活口!”
“好一个留下活口,江大人,这就是你承了皇后的命?怕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小娘子一边防人近身,一边冲江源喊话。
江源被她问的心绪不宁,手钻在袖口里搓上搓下,一时想不到主意。他的幕僚极有眼力劲儿,冲上去对着他耳语几句,他的眼神就亮了,直冲着小娘子奸诈地说“大娘子好功夫,可你也听过,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你以为你一个人能挡得了我们的巡防营吗?要知道这老国公和平宁郡主还在里面,若我们冲进去,你们通通都得进宫去。”
江源说的不无道理,这些小娘子也想到了。她早就做好了进宫的准备,如今这般不过是拖延时间。眼见这巡防营就要冲进去,小娘子却一身挡在门前。“不准叨扰我父亲母亲,走吧,我随你们去。”
江源看小娘子放弃反抗,心里乐开了花,嘴上道“这就对了,大娘子是聪明人,庆宁长公主也在宫里等着你呢!”
“我祖母?”是啊,小娘子一想祖母前几日进宫,怕也凶多吉少。看来这江家是要翻天了。
“走吧”江源示意巡防营起驾,却被小娘子拦着。“且慢。”
“大娘子还想说什么?”江源问的一脸谨慎,他怕这小丫头又起什么心思。
“要走可以,我有个条件!”
“条件?”
“对!”
“杨大娘子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是个聪明人,你觉得还能同我说条件?”
“怎得不能!”小娘子说的胸有成竹。
“可笑!”江源觉得这小姑娘在耍什么花招,可嘴上也弱了几分,“别给我耍什么花招,虽说我怜香惜玉,可也绝不任人宰割。”
“哼,我说的合情合理,江大人,连听都不敢听嘛!”
巡防营里除了打头的那几个,其他的人本就不是江源的部下,他们对这个不学无术的新头领不服许久,如今见他被一个小姑娘给牵着鼻子走,更心里乐得不行。有些没忍住的竟暗自笑出了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你说来听听,若要说些什么没用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
“大人可别忘了,我官人还在城外,我怎么不能与你谈条件了?”
“你官人?你官人一介文人,在朝堂上逞逞威风便罢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他来了能怎么样,别被我的刀给吓趴下了!”说着江源又大笑一阵,漏出一排黄牙,“我说大娘子,我劝你趁早改嫁,不如早早跟了我,虽说嫁过去只能做个小娘,也好过……”
话说那江源长得贼眉鼠眼,做起表情来更是猥琐至极,惹得小娘子心里翻江倒海,差点没吐了出来。“我呸,你是个什么东西,是谁给你的胆子,皇后娘娘吗?到了宫里面,我倒要找皇后娘娘说说,看她给了你几个胆子,敢这么和侯府大娘子说话。”
“还侯府呢!你就得意这一会儿吧!等一会儿我哥哥来了,有你们好看。”
“你哥哥?”
“昂,我哥哥,怎么着,怕了吧。到这个节骨眼了,我也不怕告诉你,皇后娘娘明天是谁都不知道了,哈哈!”
江源越说越离谱,小娘子眼瞅着巡防营的将士们有些松动,她乘胜追击,又接着道“我官人是文臣,不善刀枪,可他有朋友。你也知道,顾侯也在城外吧,今儿我刚见了顾侯的贴身护卫石头,他可是刚从洛阳城赶过来,听说顾侯也在那里扎营并未走远。算下日子,我官人回程也该到洛阳了,若他们俩一会和,你想会有什么后果。”
“顾侯……顾侯要来了……”巡防营的将士们一听曾经的老主将要过来了,顿时乱了气,一些人纷纷站在小娘子身侧不肯动弹。
江源指着那些人,气竭“你……你们……你们想反了不曾?顾侯怕什么,他敌得过文王?”他刚想上前捉人,却被小娘子趁乱拿下,用刀抵着他的脖子。“退后,让他们都退后!听到没有!”
江源起初还想反抗,可见巡防营被分了两派,一派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只有他的亲随亦步亦趋地跟着。只见领头的幕僚说“大娘子以为这就逃得出去吗?你想想这齐府里的一百几口人,他们可都等着活命呢!”
“你别拿这吓唬我,告诉你,叫我跟你们走,可以!不过放了齐府所有的人,放他们出城,若你们不放人,我就拉着你们主子来陪葬!”小娘子说得信誓旦旦,令人不得不信,刀锋无情,几下使力,江源的脖子上便见血了。
“快放人,快放人啊!”江源感受到脖子上滴落的鲜血,又见亲随们左右摇摆不定,他吓得只得嚷嚷。
亲随们见主子发了话,只得放了齐府的人出去,大家一窝蜂地涌了出去,几辆马车飞驰而过,燕云和纹云也跑出去了,哭着喊着要陪小娘子去宫里,小娘子只得用刀抵着江源,一面同她们唇语,“找十六。”燕云看懂小娘子的意思,拉着纹云向城门跑去。
就这么僵持了好大一会儿,小娘子算算时辰,这些人也该都出城去了。这才松动了手里的佩剑,江源吓得大喘气,差点没说女侠饶命了。他的几个亲随们互相递了递眼色,几个人暗自退了出去想要去抓人。他们不知老国公和平宁郡主早就出了城,还以为他们在那几辆跑出去的马车里藏着。
小娘子看见亲随少了几人,暗道不好,遂用刀逼近了江源好几分,嘴里愤恨说道“叫你的亲随们回来,若要他们动齐家人的一根汗毛,今晚你也别想活命。”
“快快,让他们都回来,把……把齐家人都放了!”
江源被刀锋逼着只剩下哆嗦,可脑子倒也清醒,不停地扯着嗓子让亲随回来。小娘子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她左右四面围着的都是江源的人,逃无处逃,唯有握紧手里的佩剑。她的精神高度紧张,一股血气冲上头去。
说时迟那时快,江源的人还没回来,城门那边就有了响动,像是万千骏马奔腾而过,震得地上抖了几抖。为首的两人直立在马上从人群中奔来,后面跟着不少的兵士,被火光映着,看不真切,恍然间小娘子觉得是齐衡来接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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