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的秋总是短暂的,日渐短,夜渐长,漫长的冬季如约而至。秋日里京城热闹了几场,冬日天干地冷,多数人都躲在屋子里不愿出来。出来的人少了,流言自然也少了,新鲜事儿也不多见了。
不比他人的清冷,齐府里的日子却过得红红火火。一日飘雪,兽金炭被烧的滚烫,小娘子与燕云两人在屋子里忙前忙后。只见一张桃木大桌上放满了各色菜肴,蔬菜,肉类一应俱全。五颜六色的菜食众星拱月般地拖着一个双层大锅,大锅里滚着用肉浸过的汤汁,小锅里则煮着红油油的汤料,汤水上飘散着各类辣子、大蒜、花椒,浓香四溢。小娘子一边催促燕云快些调酱汁,一边忍不住地用筷子沾了几下汤料,放在口里狠狠地嗦一口。
齐衡自朝堂回来就顺着香味寻来了,官家今日放班放的晚,他晨起就没吃什么东西,只等着晌午这顿美食。
甫一进门,小娘子就蹦蹦跳跳地拉他过来坐下,献媚般地展示她新学的汤料,齐衡笑着夸奖她,倒更让她得寸进尺,计划着后日就约了明兰她们过来尝一尝。还特意叮嘱齐衡让他明日上朝,一定把话带给顾侯。若是顾侯不来,只放了明兰过来即可。
其实今日朝堂不如往日般平静,西南那边多名知府联合请奏,因山崩泥流,多地受灾严重,恳请官家派专员前往赈灾管辖。此消息刚一传达,适才还热火朝天的朝堂里顿时雅雀无声。西南烟瘴之地,冬日里最难过活,这又赶上天灾,且西南多地的知府大多年迈,早就快到了告老还乡之时,若此时被派出去,生活不易不说,更觉得归途无期。
秉着这样的心思,官家的传唤几乎毫不起作用,这些人养在京城散漫享受惯了,一时间竟没人站出来回话。见无人应承,官家的气火也燃了起来。他前几日的头风病又重了些,大概是朝堂事多,他又年纪大了,接连不断的事儿让他喘不过气来,虽有英王和小郡王从旁协助,可他也不愿放权,什么事儿都要亲自过问一遍才罢。今儿还不容易上朝,说了几件事儿,事事儿也都不能满意,这驻派西南的事儿更是无人应答,让他颜面尽扫。
见官家就要动气,韩相站了出来,他为官家谋划了一人选,乃是英王家的小郡王赵旭。韩相的意思是西南重镇,此时天灾,必得妥善处理,小郡王身份贵重,又是官家嫡孙,亲往西南,意义重大,最是合适不过。韩相的提议立刻被礼部侍郎陆家给驳了过去,反而建议指派官家的小儿子嘉王去赈灾。
嘉王是淑贵妃的儿子,虽说文王倒了台,可淑贵妃却没有就此倒下,依旧在内廷颇有势力。她以前靠着文王,眼下见临川公主最为得宠,又不知何时与她攀附上关系,两方倒形成了一股势力。兴许是官家也怕英王一家气势过胜,有意抬举淑贵妃的儿子,前不久刚给这小儿子封了王爵,还特许他留守京中,陪伴左右。
礼部侍郎陆兴全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们一家自从陆佳宁嫁到英王府,早就站了英王一方。虽说韩相也倾向英王,想着让小郡王出外历练一番讨些功劳,可这远去西南,在私他们不忍女儿刚嫁过去就独守空房,在公英王身体还没完全复原,他们也怕小郡王前脚刚走,后脚就被嘉王后来居上。
韩相大致也通晓陆兴全的心思,见这向来明哲保身的老翁都站出来说话了,他也不便再多言,只等着官家裁夺。可没想到临川公主的儿子江峰却站了出来,他刚从驻地回来,因驻守有功刚被官家给奖赏过。只见他从一众官员中走出来,气定神闲地立在韩相一旁,掷地有声地赞同韩相的建议,直推小郡王出来接任西南安抚使。这一番动作把陆兴全给气得直哆嗦,当堂就和江峰争论起来,他的儿子,陆佳宁的哥哥陆明远也帮腔父亲,几个派别的官员纷纷站队,把整个朝局给搅乱了。一些胆小怕事的,大气不敢出一声,也有些隔岸观火的,在旁不作一语。
官家本就爱犯头疼脑热的毛病,这大清早的突然就乱糟糟地公然在朝堂上吵嚷起来,更让他觉得头痛难忍。他大喝一声,大殿上顿时鸦雀无声。他看了看众人,却发了一句话来,“此事虽大,可也不必特派亲眷,得利人选即可。众位卿家,谁愿前往。”
官家为天子多年,最通这制衡之术,韩相,陆家,江家三方哪一方都得罪不得,英王,嘉王也是他有意栽培的儿子,既然僵持不下,那么便另辟蹊径,又把此问题抛了出来。大殿上又陷入了无休止的争论,大家窃窃私语,不是说一些办事不利的人,要不就是有意推脱,谁也没存干正经事的心思。齐衡见众家久争不下,心下一凉,此赈灾事宜兹事体大,若真的随便派个人出去,只怕事没办成,还得多生事端,到头来苦的都是老百姓。
齐衡左右权衡之下直接站了出来,他冒着回不来的危险主动接下了这差事。本想着吃罢火锅再同小娘子好好说,可又怕小娘子多想,便趁此时机说了。“给顾二叔带话我怕是不成了,官家今儿派我外调西南,几日后便得启程,我这几日在家休沐,见不得顾二叔。”
“什么?你要去西南。”
“嗯,对。”
“去多久?”
“这要看那边灾情如何,若是不严重,一两月足以。”
“若是严重呢?”小娘子拽着齐衡打破砂锅问到底。
“这说不准。”
“什么叫说不准?”小娘子急了,生怕齐衡一去就难回来,她虽常在深闺,可多少也了解朝堂之事。西南边陲的知府大多年迈,官家派了官员过去,一是处理天灾,也很有可能是让其承继知府。“我同你去。”
“煜儿还小,你去了,难不成全丢给母亲?”齐衡搂着小娘子,轻拍着安抚她,申氏的例子还摆在眼前,眼下西南正湿冷难耐,可不能让小娘子再以身试险。
“那如何是好。”小娘子急的快哭了,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心里慌得不行,火锅都没兴致吃了。她了解齐衡,但凡是有利百姓的事儿,齐衡准冲在最前面。作为齐衡的贤内助,她不会去动用各种关系给齐衡求个安稳,她明白她相公的追求。
齐衡倒看似很轻松,他吻了吻小娘子,又安抚她坐下吃些菜品,一边涮锅一边说“无妨,我都想好了,我先去一两个月,把灾事处理好。若官家真不召我回来,你再来寻我,如何?”
小娘子忍住泪水,深深地吻了齐衡好久才抬起头来,“嗯,你得说话算话。”
“放心吧,我的小娘子。”齐衡故意给小娘子作揖,后又含情脉脉地瞧着她,用最大的深情说予她“等着我。”小娘子匍匐在他怀里,泪水沾湿了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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