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差不多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该回的门,该有的礼数全都走了一遭,让齐衡纳闷的是,新妇的精力出奇的好,这么上上下下,左邻右舍地应付了一圈,他自己都有些扛不住,新妇倒是依旧与旁人谈笑风生。想那些年,申氏看着也是玲珑剔透的,但体力却时常不济,动不动就有些头疼脑热的。每年节庆访亲,申氏不是偶感风寒,便是不适车马,到了亲友面前也总是恹恹,让亲友看了笑话去,直说这齐国公把申氏养尊处优的供着。母亲为此也不少动气,可又能怎么着,这媳妇还是她颇费工夫地给招来的。如今看着杨氏这通身的气派,和那些交际的功夫,让母亲也不得不佩服。有些面子上过不去的台面,她也能徐徐一笑巧妙化解,被别人数落了两句,也总是笑着,不疾不徐地说着玩笑话把风头给争过来。这几日下来,母亲在老齐国公面前可没少夸她,当着齐衡的面儿,也总是嘱咐齐衡,要好好对待新妇,他们家有个这样的媳妇不容易,言下之意,是让齐衡快些传宗接代才是。
齐衡是体恤的人,他明白母亲的苦心,他也知道这桩婚事多半也是为了齐家有后着想。可应下婚事是一回事,让他去与新妇圆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齐衡不是小孩子了,在杨徽萱之前,他与申氏早就有了肌肤之亲,婚姻内事也是知道的。可这次着实让人纳闷,每每熄了灯后,他总是磨不开面子与新妇亲热。丫头们多半都是多嘴多舌的,母亲对他的别扭心知肚明。耳提面命过他好几次,说申氏如何就可,怎到了新妇这就不行。这话问的实在,这问题盘旋在齐衡心里好多天了,可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这边厢齐衡苦思冥想不得其解,每晚卧床辗转难眠,而那新妇倒是睡的挺好。齐衡每日打朝上下来,她就一副早就准备妥当的模样,说相公回来了,然后宽衣,布置饭食,挑不出一处错儿来。到了晚间,这新妇也是啥也不问,该干什么干什么。更甚者从不对外抱怨,回宁的时候还给齐衡撑足了脸面。
那天齐衡第一次到杨阁老家,这杨阁老的府宅本在汴京城北门附近,后来官家辛苦庆宁长公主进宫车马劳顿,要在京中为其挑处好址建造屋舍。杨阁老一家向来以朴素低调著称,说什么都不愿意,庆宁长公主差点还和官家闹了起来,说什么官家赐福是欣喜,可也不能乱了规矩体统。后来两厢都让了一步,这才在京中不算华贵但风水挺好的积英巷处为庆宁长公主一家挑了一处住处,又花了两年的时间里里外外翻修了一遍,去年才搬了过来。因是新修,府里窗明几净,曲水流觞,一派欣欣向荣。可这良辰美景齐衡却无意欣赏,因着他的心早就飞走了。马车刚步入巷口时,车夫因是新手,看这林立的没甚差别的屋舍,还差点迷了路。车夫开口询问新妇,问小娘子家住何处,可答话的却是他们家小公爷。比起杨徽萱,齐衡对这块倒是更为熟识。马车在齐衡的提点下很快就找到了家门,下了马车,齐衡才发现这杨阁老果不其然住在盛家附近。与杨阁老家张灯结彩相比,盛家门口也是好不热闹。齐衡和杨徽萱下了马车,远远地就看见盛家大门外站着五六个人,看这身影好似也是女儿回门。杨家毕竟是去年年末才搬来,还没等杨徽萱熟悉,齐国公和杨阁老便请示了官家,将她与齐衡定了亲。亲既然定下了,在祖母的管束下,她又忙着婚事,对这邻里之间都不甚熟识。燕云一路虚扶杨徽萱,小声问着那几人是谁。杨徽萱默默摇头,齐衡却接了话来“那是盛家六姑娘,想是她今天归家。”
齐衡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眼神也一直飘向远方,看似也不像是回答燕云的问题。燕云有些害怕,怕是自己一句话惹恼了姑爷,杨徽萱也有些愣愣地,不知在想些什么,正主两人都不答话,气氛也就冷了下来,还是不为机灵,赶忙说道“想是公子晃了眼,那不是还有顾侯嘛。想是那顾侯和顾侯夫人回盛家来了。”齐衡深深地瞧了一眼不为,自知自己失言。都是这地方闹的事。他已许久不曾来过这里,这次来难免会让回忆吞噬。在他年少时,这条路他来来回回走了无数次。想着那小姑娘定是早早地起来,他就兴奋地再也没贪懒睡过头,想是又要离开那躲躲闪闪的小姑娘,他恨不得在盛家能拖一分是一分。
这边的举动也被盛家那边瞧见了,顾侯和明兰也看到了齐衡,他们朝着这边款款走来,向齐衡夫妇道喜。几句寒暄后,四人便散了,顾廷烨和明兰去了盛府,齐衡两人进了杨家。
“没想到你和顾二叔竟认识。”齐衡没想到新妇竟然会和顾二叔相识,看两人说话,不像是初次见面,倒像是相识已久。新妇一见面就直接愉快地称呼顾廷烨顾二哥哥,顾廷烨也笑着答应。顾二哥哥,顾二叔,六妹妹,这四人间的关系可着实微妙,只这一个称呼就做了难。还是明兰机敏,说自己以前和齐衡一起上学,也是兄妹相称,怎还有称呼她家相公顾二叔的道理。齐衡尴尬地应着,可私下里这称呼还是改不过来。
“我与顾侯在宫里见过。小时我被祖母放在宫里和公主一起教养过一段日子。顾侯那时颇得官家喜爱,甚至让他去教养小殿下们骑射。我当时被九公主、十公主拉着去偷看,被官家发现。官家仁慈,还让他亲自教我们骑射。后来又见了没几次,大了之后再没见过了,刚要不是他走了近来,我还差点认不出。”
齐衡看着新妇落落大方地回话,倒显得自己很小家子气。“看不出你还会骑射?”
“我会的可多着呢!”这是齐衡第一次与新妇说这么多话,昨天婚礼闹腾,两人回去基本上都没怎么说话。刚来的一路上,他也是想着心事,与新妇再没多说几句。许是归了家来,新妇放下了防备,这会儿说起这话来倒是与昨日完全不同。那新画的眉毛飞入鬓角,眼角含笑,顾盼神飞,倒显得神采奕奕。齐衡心里一惊,想再细看,突然发现新妇又恢复了寻常模样。
“妾身失言。”
“无妨。”
堂外这点小变故被庆宁长公主亲切地传唤声打断了。新妇回宁,新妇的母亲没着急迎出来,倒是这祖母等不及赶来了。一口一个我的儿唤着,把新妇搂到怀里。汴京都传这庆宁长公主宠溺幼孙,若是见了此等光景,可知这孙子辈的,无论是男是女,她都宠的厉害。新妇这时候也不扭捏,见无外人,一头扎进祖母怀里,也不管什么朱钗发鬓,竟在祖母怀里撒起娇来。祖母哎呦哎呦地刮着新妇的鼻头,笑闹着说她不懂事,在小公爷面前失了体统,可手上却始终未曾松手。新妇顺着祖母看了一眼齐衡,竟哼哧了一声,笑着说“叫他欺负我!”,随后更是躲在祖母怀里,抬不起头来。齐衡因这一句,面上绯红,讪讪地不知作何反应。他如何不知这是新妇在帮他解围。他看着庆宁长公主淡笑着冲他点点头,也听见杨阁老对着新妇你呀你的宠溺地教训着。他回过头来与不为对了一眼,不为也是心内一惊。平日里郡主娘娘总说庆宁长公主身子不好,甚少出门,杨阁老也深居简出惯了,这么放心大胆地把嫡亲孙女嫁过来,怕是对京城关于他家公子的传闻并不了解。可眼下光景,齐衡深知,这庆宁长公主哪是什么身子不好,想是耳聪目明,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想必也全知道。那新妇呢?他也知道吗?齐衡被自己的想法吓住了,若是新妇知道,那么今天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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