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生产不过几日,官家那边就下了新旨,巧云一案也有了结。照官家的说法,这事儿不过是就是庆宁长公主府里早些年的内宅争斗,巧云在杨府里受了辱,忍辱偷生了这么多年,一朝发迹后图谋报复。她借着身份之便周旋在各大士族子弟之间,多少了解英王与庆宁长公主一方素来交好,便借机打击英王以诬陷庆宁长公主。
这妓院老鸨又是英王府的旧人,洞悉了她的阴谋后便痛下杀手。在官家的调查里文王不过是无辜的被牵连者。可这怡翠坊毕竟是文王小舅子的私产,文王的小儿子文钦南也与巧云过从甚密,文王一面担心怕因此脱不了干系,一面又怕英王一方为此大做文章,就先下手为强,火烧了英王府。官家念他旧日办事得力,祖上也有功勋,特准许他告老还乡。
又没几日,文王的儿子被封为文侯,承袭了文王府第。官家又念文钦南年纪尚轻,怕文王回乡后没人看顾,让其留在宫里教养。官家虽嘴上这么说,可大家伙都心知肚明,这文王一脉算是完了,儿子的侯爵形同虚设,教养宫中说得好听,实则是监禁宫中。文王一走,人走茶凉,没了他爹的势力,这小侯爷哪里还能在朝堂上讨得半点好处。
官家的旨意一下就在京城里激起千层浪,首当其冲的就是文王。他年纪大了,又接连变故,卧病在床有些时日,听了这旨意,更气得差点中风过去。好在神医妙手才捡回一条命来。文王病的下不来床的消息传遍了京城内外,大家对这曾叱咤风云的老王爷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世间最见不得的便是英雄迟暮。朝堂里为文王说话的声音渐起,民间也多有同情,官家不忍拂了众意,只得让文王先留在京城好生休养,待病体痊愈后再自行回乡。可现时的文王早不是昨日的文王,一朝被撸了王位、封号,曾门庭若市的王府现如今也不过是座冰冷的宅院。
小娘子讨厌文钦南自不必说,她从小就看不惯文钦南自大张狂的样子。可讨厌归讨厌,打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也不能就此抹去。他们生而为士家大族,看这盛极一时的文王一家骤然倒台,心里也戚戚然。人前风光又如何,绚烂至极又怎样,其实不过就是借人赏光,一道旨意一下,还不是开到荼縻花事了。再过个三年五载的,这世间又有谁还能记起朝堂上的文王呢,是非成败,转头即空。每每想到此处,小娘子就总是对着窗外难得开花的昙花长吁短叹。齐衡见她心生忧虑,又怕她再陷阴郁,哄着她吃了几口冰食。到底小娘子不是什么多愁善感之人,于她所求更多的还是世俗生活的欢愉。
近来天热,这小丫头一见冰食就两眼放光,恨不得捧着汤碗吃个底朝天。齐衡只要一吃冰雪冷元子,她就眼中含笑地偷偷地凑到一旁,直直地盯着他看。齐衡知她嘴馋,赏了她一口,她就像得了世间美味一样,笑嘻嘻地一口喝下,喝完还要用舌头舔舔嘴唇,像是余味不散似的。为了能多喝上几口,这小丫头还学会了撒娇,一勺饮毕,就扑闪着一双大眼睛用甜腻腻的口吻求齐衡再给她留一勺。齐衡最见不得这种娇嗔,只要小娘子一撒娇他就全然没辙,让他都觉得是不是上辈子欠了她。
许是气燥,齐衡近来夜里也总是发梦,他梦到小娘子难产而亡,留下他与两个儿子孤苦一生。经过明兰那件事后,齐衡向来较少情绪波动。年少的他不经事,就算抵抗也多是冲动使然,做事欠缺考虑,失了条理,以至于丢了不该弄丢的人,也把自己陷了进去。后来他渐渐习惯于喜怒不形于色,做事时总是能沉着冷静,无论多棘手的事到了他手里总能分缕出些头绪来。他为人光风霁月,好交友善,浩然正气存于胸间,可人到底是长大了,少年时的哭哭笑笑都被他润化的七七八八了,与他说话,掷地有声,又如沐春风。小娘子自嫁过来从没见过齐衡哭过,可这几日夜里齐衡却总是突然惊起,一觉醒来泪流满面。小娘子分不清那是额头上淌下的汗珠还是齐衡流下的热泪。可她担心齐衡,推搡着问他怎么了,齐衡一把搂过小娘子,那怀抱紧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相公,你还好吗?”
“萱儿,别走,别离开我。”
齐衡总是那样说,梦里的情形让他心惊肉跳。梦里的他抱着他们的第二个儿子立在床侧,而小娘子则在床上撒手人寰。他抱着儿子扑在小娘子身侧,可任凭他怎么哭喊,小娘子就是不睁开眼睛。齐衡太害怕梦里的事儿是真的,到了白日,齐衡说予小娘子听,小娘子心里也唬了一跳,可她也怕齐衡多想,换了较为轻松的语气说“都说你聪明,我看是最糊涂不过,梦里的情形又怎么做得了真。”齐衡搂着她不答话,可他心里早就盘算好了,说什么都不想她再有孩子,就算再有也得让她平平安安。
以后的日子里,齐衡越发在意小娘子的饮食起居,每日下朝回家,都捧着几本医书看来看去。这也苦了小娘子,先前的冰食都被齐衡给减了去,弄得她讨不到半口。一连几日吃不到冰食,小娘子来了气,好几天都没给齐衡好脸色。齐衡在白日里讨不到好,晚上就一并加倍奉还。夜里他与小娘子耳鬓厮磨,慵懒地和小娘子解释,气的小娘子直说“谁要与你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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