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僭越了

三日后，御花园中。

于卿早早地便在了殿外安排了人，见顾相出来之后便前去打了招呼。

过了片刻，顾相果然跟着那宫人来了，于卿起身。

顾相拱手，

顾相：“微臣，拜见皇后娘娘。”

于卿急忙扶起他，

于卿“顾相不必多礼，请坐吧。”

顾相：“咳咳，”

顾相轻轻咳了两声。

于卿转头，

于卿“顾相，身子不好？”

顾相：“哎，劳娘娘费心了，老臣这是年纪大了，身子骨也不行了。”

于卿“顾相老当益壮，实在过谦，”

于卿笑着说道。

顾明唯沉默片刻，严肃道，

顾相：“老臣知道，娘娘找我要问什么，老臣只能说，问心无愧。”

于卿低头看了一眼脚下，低声道，

于卿“于卿这辈子，从未求过顾相什么，如今这一次，却还是想求顾相，放他们一条生路。”

顾相：“娘娘慎言，”

顾相眉头微皱，道，

顾相：“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此事，自然有皇上做主，那几个人私通外敌，扰我边境，必然是要杀了以慰社稷安宁的，

顾相：……再者，您做为南燕的皇后，母仪天下，是天下女子之表率，本该是德行高尚，如今竟为了那几个乱臣贼子求情，着实，让臣惶恐。”

于卿被他训了一场，一下子愣在了原处，随后道，

于卿“于卿自知此事有失体统，可您也知道，那几个人都曾在我爷爷父兄手下当值，戍守边境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难道就不能功过相抵？”

这般说着，她眼睛微红，低声道，

于卿“他们并非对家国不忠，而是当日被君王所弃，所以这才心生怨念，他们早已在边关戍守了数十年，兢兢业业，循规蹈矩，从未有过半丝懈怠……

于卿我于家为了南燕付出了所有，于卿身畔再无可牵挂之人，如今只有这些叔叔伯伯……”

顾相：“娘娘，”

顾相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她厉声说道，

顾相：“您这是越说越过了，今日老臣看在你我两家的交情上，不得不以下犯上说你两句，

那些，皆是罪臣之后，戍守边境理所应当，你是皇后，怎可口口声声认罪臣为亲？什么叔叔伯伯？一派胡言！

顾相：若是如今换做你爷爷，他亦然会与我一样的做法，国为重，家为轻，你莫不是连这些都分不清？”

这般说着，他似是察觉到了自己的语气，微微收敛后道，

顾相：“老臣当日做这些，就是知道娘娘太过重情义，怕会不忍，所以才瞒着你，只是如今皇上犹豫不决，怕还是顾及着你，娘娘如今侍奉天子，当在一旁多多提点才是，而不是，让皇上为难，

顾相：……老臣，告退了。”

说完后，他快步走了出去。

于卿瞧着他离去的背影，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抬头。

凤仪殿。

此时殿中静的可怕，于卿一页页的翻着书，一言不发。

九姑站在一旁有些忧心起来。

于卿“九姑，你见过先惠贤皇后吗？”

于卿突然问道。

九姑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九姑：“多年前，见过一面的。”

于卿“哦，她长得如何？”

她慢慢放下书。

九姑微微侧首，笑着说道，

九姑：“雍容华贵，倾国倾城。”

于卿叹了一口气，转头去拨弄一旁的毛笔，

于卿“先惠贤皇后，曾是开国将军韩开的孙女，从小在军中长大，习得一身武艺，她本是那般明媚直率的女子，却在成为皇后不到三年郁郁而终了，……真是可笑，亦是可悲。”

九姑：“娘娘，”

九姑听着她的话有些害怕起来，

九姑：“你，你这是怎么了？”

她抬手便将手中的毛笔放在了一个十分不恰当的地方，那毛笔滚了一圈，一滴墨水掉落，她皱眉喃喃道，

于卿“把一个本就不适合这里的东西放在这儿，又怎会长久呢？”

这般说着，她转头看了一眼窗外，道，

于卿“春去秋来，日子过得可真快。”

到了午间，沈恪从殿外走了进来，她看着趴在桌上睡着了的于卿，轻轻摆了摆手。

他在她面前坐下，静静的看着她的侧颜，心中五味杂陈。

过了许久，于卿这般慢慢醒了过来，她眼神有些迷离的抬头看着沈恪，随后又趴了下去。

沈恪：“在这儿睡久了是要着凉的，”

他从一旁推了推她。

于卿趴在桌上吸了一口气，抬头道，

于卿“你知道我去找顾相了？”

沈恪点头，

沈恪：“知道。”

于卿“所以，你心中已经有定夺了，是吗？”

沈恪沉默片刻，朝她点了点头。

于卿摆手，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

于卿“他们犯了错，本就该按国法处置，是我僭越了……”

沈恪：“……卿卿，”

沈恪有些无奈的唤了一句，

沈恪：“对不起。”

于卿“你是皇上，本就该从大局考虑的，倒是我……”

沈恪：“如今我刚刚登基，根基不稳，绝不可伤了朝臣的心，所以只能严惩了……”

天牢。

于卿又一次走了进去，隔着牢房去看那几个人。

于卿“皇后娘娘，怎的，来看我们笑话啦？”

一旁的长罗问了一句。

于卿静静的看了他一眼，转头去看良磬，

于卿“你后悔吗？”

良磬抬头，眼中含泪，

良磬：“男子汉大丈夫，做了就是做了，没啥可说的，不过是一刀的事儿。”

于卿红着眼睛点头，

于卿“真是有志气！……你知道这一次，有多少人会被你连累吗？”

良磬沉默片刻，

良磬：“我，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于卿“哦，是吗？”

她反问了一句，随后转身离去。

一连几日，她日日待在佛堂之中不愿出来，整日里都是那一身白衣，就如同在赎罪一般。

这日，秋高气爽，着实是一个好天气。

她在那跪了许久，突然睁开眼睛起身，朝外面的天空看了看，喃喃道，

于卿“什么时辰了？”

久玥在一旁道，

久玥：“如今快午时了。”

于卿“午时，午时……”

她在那嘀咕了许久，缓缓徘徊了几步，到了最后终是冲了出去。

久玥：“娘娘，”

久玥急忙喊了一声，然后跟着跑了出去。

她穿着那一身白衣披头散发一路不停的跑着，丝毫不顾身边经过的宫人的神色，众人急忙下跪。

“咚，”“咚，”

宫中的钟声传来，此时，距离午门也只有几步之遥。

她听见有人扬声喊了一句，

官员乙：“行刑！”

她慢慢停住了脚步，暗暗咬牙，闭着眼睛站在那处，有两串泪水止不住的落下。

“卿卿丫头这些年越发的长高了……”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我们为南燕流血拼命，最后得到了什么……”

“我不愿再在这个荒芜的地方待着，我不愿再过这种翘首以待的日子，我要回去，我要毁了这里……”

“君王视我们如草芨，我们又为何要为他拼命……”

他们的声音不停的传到她的脑海里，一声声，如雷贯耳。

于卿“啊，啊！”

她只觉得此时头痛欲裂，突如其来的痛苦撕扯着整个身体，她慢慢蹲在地上，用双手捂住耳朵，喃喃道，

于卿“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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