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与戴继昌从未见过面,但是他眼前的红袍汉子眉宇间有一股腾腾杀气,凭直觉此人就是戴继昌本人,乃拱手道:“足下可是戴继昌戴将军?”
“正是不才,敢问大人可是两江总督曾国藩大人?”戴继昌在马背上抱拳道。
曾国藩一听,立即抱拳行礼:“正是本督。自静江至河阳,2000余里也,戴将军不到十天就到了,尔乃神速本督弗敢信也。”
“大人何出此言?”戴继昌问道。
“本督练兵一天至多走四十里,将军一天行程二百里,这怎么可能啊?”曾国藩赞叹不已。
“大人,我们如果要是没有带着重型,火炮,走的是大多是捷径,行程大概是1600里左右,一天一夜可以奔驰160里以上,二百里也是极限了。一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走路。””戴继昌憨笑着说
“哦,原来如此。戴将军,营帐中有请。”曾国藩抱拳道。
“有请——”戴继昌说道。
一行人到了曾国藩的中军帐,喝了一阵子茶水,边喝边聊在路上的见闻及荆北的局势。
不到半个时辰,伙夫们就端上来了三菜一汤:一盘臭豆腐,一盘豆角炒肉,两碗血酱鸭,一碟花生米,还有一个盐菜汤。当然少不水酒的,曾国藩平时很少喝酒的,但今天他很高兴,才破例上了两壶酒的。
“哇塞,这伙食不错啊……大人,平日里荆南军伙食都有这么好吗?”戴继昌问道。
“荣甫(戴继昌,字荣甫)老弟,这菜不是天天有的。”曾国藩提壶给戴继昌倒了一碗酒。
“戴老学,你当荆北大营是酒楼吗?”江长义白了戴继昌一眼。
“江巡抚,我又没有问你,你多什么嘴?”戴继昌毫不示弱,举着筷子说。
“戴老学,本巡抚在这里就是主,你是客,客随主便,你最好给我低调点。”江长义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警告戴继昌。
“江长义,本将军看你半个主都不是,和我一样,都是曾大人的客人。我不知道何为低调,何为高调……”戴继昌乜着眼,看着江长义,他才不怕江长义这个独眼龙巡抚呢!要不是在曾国藩的营地里,换在别处狭路相逢,戴继昌真想拿锁龙剑戳瞎他的另一只眼,让他变成名副其实的瞎子。
戴继昌的部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隶属于江家军,什么都是江家提供的。而江长义掌控着“江家军”的万余人马,根本就不把戴继昌放在眼里。
特别是鹰击黎雇佣兵查理曼一事上,戴继昌不但让江长义的替身葬身谷底,还让刘天佑运走了查理曼的尸骨,这让江长义记恨了很久,认为戴继昌就是一个见风使舵的混混。
“戴老学,本巡抚今日就告诉你低调两个字怎么写!”江长义霍的站了起来,拔出了火枪。
“长义老弟,休得胡来。”刘天佑赶紧起身,抓住了枪管。
“印渠(刘天佑,字印渠)老哥,别管我。”江长义打开了火枪的保险,将枪口顶在了戴继昌的额头上。
戴继昌又不是吓大的,他看着江长义手中的火枪,眼睛眨都没有眨一下:“江巡抚,我戴某人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跟随你们江家军去宿州的。不过我还得感谢你,让我做了一段时间的屯田兵,如果没有在冷湖山的磨砺,我还真的没有和鹰击黎雇佣兵作战的机会。”
这戴继昌嘴上说感谢,嘴里嚼,其实心里却在骂道,好你个江长义,欠着本将军的一千多两晌银不给,还未经允许,带走我的冷湖山一营将士数百人,今儿我非我得和你做个了断!
“戴老学,这次你从粤西郡赶来,为何不把最新式的重炮带来?”江长义质问道。
“我嘞个去,如果带着重型火炮,一个月也到不了河阳。军情紧急,末将岂敢敢耽搁时间。”戴继昌应道。
“二位,不要争论了。来来来,喝酒,吃菜。”曾国藩客客气气地招呼着。
“曾大人,江某想知道购买鹰击黎铁甲军舰的事情怎么样了?”戴继昌握着酒杯问道。
“继昌老弟,户部尚书那老东西不愿意给银子,计划搁浅了。”曾国藩无奈地摇摇头。
“那我们为什么不上书皇上,请求自己造铁甲军舰呢?”戴继昌说。
“本督何曾不想啊……继昌老弟,你脑洞比我还大啊,没有技术,没有人才,没有银子,我们拿什么造啊?”曾国藩拿着筷子轻轻敲了一下瓷碗,“我们清和国只能造瓷器、丝绸这些夕阳产品。”
“大人,国之利器,归根到底还是拥有一批哲人、兵器专家。那些所谓的狗屁言官,鼠目寸光,是不愿意大把大把的银子投入到兵器更新换代与研发上面的。戴某在澳门氹仔岛海域见到佛郎机的军舰,虽然不是最新式的,可是战斗力不可小觑,一艘军舰可以干掉几十艘海盗船……”戴继昌端起杯子,小饮了一口。
“继昌老弟了,你在番禺与澳门的勇猛本督也听符箓亲王提及过,勇气可嘉,可圈可点。不过本督还是奉劝你一句,在涉及到邦交问题上,谨慎为好,欧西人我们清和国惹不起的。”曾国藩说道。
“大人,欧西人之所以敢三番五次挑衅我清和国,不外乎两个原因,其一,他们的武备优于朝廷的正规军;其二,他们眼光比我们看得长远,有进取心。”戴继昌说道。
“大人,我们无需害怕,我们背后有三万万同胞。”主簿朱荣楚接上话了。
“请问小兄弟是……”曾国藩问道。
“回大人,晚生朱荣森,精毅营主簿。”朱荣森回答。
曾国藩:“小兄弟,可曾考取功名?”
朱荣森:“没有。晚生自感国家危难,愤然投笔从戎。”
曾国藩打量了朱荣森一番,见他有点江湖术士的气势:“书生带兵,有志气。天下局势混乱,民生困苦,社会治安败坏,朝廷权威下降,这清和朝廷国运几何?”
“若是能够平定红莲教之乱,还可以续命五十载,而后土崩瓦解,天下大乱。”朱荣森石破天惊地回答。
曾国藩没有做任何反应,接着问,“那不可以像东晋、南宋一样偏安吗?”
“不可能。”朱荣森口气坚决。
“皇上已经很勤勉了,又不算昏庸。君德尚正,为何不能镇住四方?”信奉儒家思想的曾国藩表示不可置信。
“本朝创业太易,诛戮又太重,夺取天下太过机巧。天道难知,善恶不相掩,后君之德泽,未足恃也。”朱荣森回答甚为诧异。
戴继昌听不懂朱荣森与曾国藩大人在说啥,尤其是朱荣森说的上面那段话,他皱起眉头问道:“这听起来有点玄学的味道,啥意思啊?”
阅历尚浅的朱荣森并不是算命先生,他的判断不是基于五行八卦,而是天下局势。他其实已经看到了,清和朝廷的国家机器已经完全偏离了轨道。
朱荣楚清解释说,和王朝建国时期的屠杀政策,以及从天顺政权手上取巧的行为造成了严重的民族矛盾,而且又没能和开明士子结成紧密的同盟关系,还对江南的人民进行严苛的压制。
这种情况下使得清和王朝的执政基础本就不牢固。闭关锁国二百余年,发展滞后,现在向地方干臣放权,太迟了,其一切努力终归无法解决根本问题,所以最终一定灭亡。
坐上的人听了,一个个目瞪口呆,当然戴继昌除外,他在静江就曾做过相类似的推断。
“既然清和王朝要灭亡,那我们为什么不拥立曾国藩大人为帝?”江长义第一个站了起来说。
“江巡抚,我们荆南军目前还没有这样的实力,区区十万人,如何和那七八十万正规军对干?”刘天佑给江长义泼了一盆冷水。
“如果曾国藩大人有心称帝,登高一呼,自然一呼百应,何惧那腐朽不堪、外强中干的正规军?”江长义笑道。
“诸位,苍狼国未除,番军入侵,我曾某人安敢觊觎金銮殿宝座?”曾国藩冷静得出奇,“此时不许与他人说起,包括郤宗棠,休得再提称帝之事。”
“大人,此次番军入侵天津卫就是夺取帝位的最佳时机,我等立刻派兵北上,等朝廷军队与番军相互打得半死不活之时,将他们一并收拾了。名义上是勤王,实质是逼皇上禅位……”江长义仍不甘心。
江长义这么一说,曾国藩沉默了半响,才缓缓说了:“只怕我们一离开河阳镇,别处的苍狼军就会回救河阳,太冒险了。”
“大人,机不可失啊,苍狼军你交给卑职对付即可。你还是亲自带两万兵马去京都吧。”戴继昌说道,“一旦朝廷与鹰法联军签订了和约,到那时,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戴继昌居然支持江长义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计划,这让江长义十分意外。他们两个还没有完全揣摩出曾国藩的心思。
“这事急不来的。荆南军羽翼未封,就想夺取清和朝廷的天下,万一失败,我们会身败名裂的。”曾国藩顾虑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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