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水强估计戴继昌等一行人到了夏家坊,才将那匹乌骓马牵着,从塘口门前的小巷子进到了朱家大院的寨门外。
正好少东家朱麒施扛着锄头回来了,祝水强急忙向前问好:“伯父……您这是到哪啊?”
朱麒施笑道:“老夫到石灰冲看山塘的蓄水情况。”
“伯父,为什么不请短工呢?”祝水强问道。
“这点小事,自己亲自去一点。”朱麒施一见那匹油光发亮的乌骓马,“这马是你买的啊?”
“不是的哦。这乌骓马是戴老学送给你的。那有这些金子,也是他托我带给你的。”祝水强一边说,一边将手中一包沉甸甸的金条递给了朱麒施。
朱麒施打开包裹,黄灿灿的十根金条,成色上乘,用手掂量了一下,惊讶不已,“这一根金条得有十几重吧,老学是不是升官发财了?”
顺便科普一下,这种条形金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四方形,而是中间略凹的葫芦形,长7.8厘米,重量约为367克。
在清和一朝,一斤16两,半斤是8两,也就是说1斤是16两,1公斤是32两,32两等于1000克,1两等于31.25克。因而一根葫芦形金条约11.744两了。
一两金子等价于十两白银,那么一根金条折合白银117.44两,十根金条也就是接近1200两白银的样子。
这十根金条,对于朱家来说,简直就是九牛一毛。因为他们钱庄一年的纯利润多则10万两白银,少则也有个5-6万两白银。
戴继昌南征北战,军费大多是与席启田将军自筹,能够拿出10根金条作为回报,也算是他知恩图报了。年少之时,戴继昌承诺送姑父“一匹乌骓马、金砖”的誓言也实现了。
“伯父,老学兄弟已经是提督衔记名总兵了。最高级别的武官了……”祝水强笑道,“这些金条都是他从多年的积蓄中挤出来的。”
“水强啊,这乌骓马我收下了。至于金条,你给我退给他吧。”朱麒施将祝水强请进了大厅内。
“伯父,这不好吧?老学嘱咐我的,务必让您收下这金条,以表多年来您对他的养育之恩,以及资助军队的大力支持。”祝水强说道。他这张嘴可真会说话,少东家朱麒施不收金条,于情于理说不过去的。
“也罢,老夫暂且收下金条,等老学急需之时,我再一并还给他。”朱麒施点上了一管水烟袋。
“伯父,那我先回去了啊。”祝水强见目的已经达到,他也要回家去看下自己的老夫亲“调老爷子”了。
“嗳,吃了半日饭,再回去吧。韦萍——”朱麒施高喊道。
“嗳,来了来了。”戴韦萍应声从厨房出来了。她一见祝水强这个游手好闲的“赌徒”坐在大厅里,脸色刷的沉了下来。
“伯母——”祝水强起身打招呼。
“水强,你爹调老爷说你死在了江左郡,怎么又活着回来了?”戴韦萍问道。
“调老爷他放屁,盼着我死了,对他有什么好处!”祝水强骂道。
戴韦萍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那包金条,乃问:“水强,这金子是你的吗?”
“不是的。”祝水强摇摇头,“是戴老学的。”
“老学不是一个叫花子吗?哪来的金条。”戴韦萍说什么也相信。明明戴继昌进屋回来的时候,灰头土脸,衣衫褴褛,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拿出来这十来根金条?
“伯母,你看走眼了。今天老学带着几百个士兵回来,本来打算在我们塘尾冲吃了饭才回去的……”祝水强慢吞吞的说。
“老学这个挨千刀的,他居然耍老娘!”戴韦萍将那包金条一把,就扫到地上去了。
“夫人,为何如此大怒?”朱麒施惊讶地说。
“哎,都是我的错。老学穿得破破烂烂的,扮成一个乞丐,回来说让我杀猪待客,被我骂走了,他以后不会到朱家大院来了的。”戴韦萍叹气道
“夫人,你这么糊涂啊?以貌取人,后果自负。”朱麒施捡起了金条,指了指外面的乌骓马,得意洋洋的,“韦萍,看到没有?老学送我的乌骓马——”
“我呸,拿着一匹马和这点金条,就要我给他煮饭吃,老娘才不稀罕呢。”戴韦萍骂道。
“韦萍,我去把老学给追回来……”朱麒施急急地说。祝水强也跟了出来。
“水强,老学他们现在到了哪了?”朱麒施问道。
“应该过了夏家坊,差不多到了蒋家那里了。”祝水强回答。
“朱麒施,你去追老学,把这金条也一并拿上!”戴韦萍将那包金条扔到了大厅外边。
“韦萍,你这是干嘛呢!”朱麒施捡起了金条问道。
“你要是把戴老学追回来了,我就跟你姓祝。”戴韦萍和朱麒施怼上了。
祝水强见情况不对,只好拿着自己的三百两银子,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朱麒施背着金条,骑着戴继昌送的乌骓马,出了院子,一路狂奔,往岩堤坝方向追了上去。一直追到出了蒋家村子,才看到了推着火炮、缓缓行进的“精毅营”士兵。
火炮队长戴大牛见有人催马过来了,他是认识朱麒施的,赶紧跑到了戴继昌的马头前:“将军,朱家大院的东来了。”
“嗯。兄弟们,原地休息。”戴继昌勒住马头,令全体将士停住了。
戴继昌下了马,行走到了姑父的马头前,恭恭敬敬地给朱麒施行礼:“侄儿戴老学见过姑父。”
朱麒施二话不说,提着马鞭对着的头部就打了过来:“路过我家,门都不进,你还认识我老头子啊?”
马鞭重重地落在了戴继昌的肩膀上,戴继昌的手下立马举着火枪瞄准了朱麒施:“老头,你不要命了,我们将军也敢打!”
戴继昌抓着马鞭,喝道:“你们都把枪给我放下!”
“将军,这老头是个疯子——”一个侍卫叫道。
“都把枪给我放下……他是我姑父。”戴继昌说道。
几个士兵这才放下枪来,围在了戴继昌的身边。
“都到一边去吧,兄弟们。”戴继昌挥挥手,让士兵们退下了。
“老学,听我的话,立马和我回朱家坊去。”朱麒施将马鞭一丢,跳下了马背。
“好言一句三冬暖,恶言一句六月寒。我的老婆孩子都回白水村了,我回朱家坊去做什么?”戴继昌苦笑着说。
“这……”一句话说得朱麒施哑口无言。
是呀,戴继昌的家眷都回白水村去了,再回去朱家大院又有什么脸面呢?覆水难收,本来高高兴兴地想给姑妈一个惊喜,却被姑妈骂走了,这是何等的悲催。
“姑父,你这一马鞭下来,我戴老学记住了。我欠朱家的银子,以后我回一次性赔清的。”戴继昌继续说道。
“老学,你姑妈到底对你说了什么?”朱麒施将那包金条塞到了戴继昌的手里。
“不说了……我不是你的亲生儿子,这么多年来你对我的恩情,我戴老学没齿难忘。”戴继昌将金条放在地上,突然双膝跪地,给朱麒施磕头三下,然后站了起来。
“老学,你这是要干嘛?”朱麒施一时糊涂了。
“上跪苍天,下跪父母,没有姑父就没有我的今天。老学年少无知,让姑父操碎了心……树大分叉,儿大分家。我也该有自己的家了。对不住了,姑父。”说完,戴继昌就回到了队伍的前头,对着精毅营将士喊道:“传我口令,竖起蓝旗,继续开拔——”
“是,将军。”传令兵抱拳道。
于是乎,戴继昌带着部队,浩浩荡荡地继续前进了。朱麒施此刻已经知道自己的老婆大大地伤害了戴继昌的自尊心,戴继昌去意已决,再挽留他,也没有用……
姑妈戴韦萍以衣着看人,因为姑妈的冷眼相向、恶语毒咒,让戴继昌很是生气。从这以后,戴继昌在征战贵茅郡的五年间,其中军务闲暇之余,回到家乡几次,他都负气没有去朱家大院走动。
回到白水村,戴继昌将部队驻扎在了戴家祠堂内。一到自己的老屋场,夫人冯娇儿在门口低头做针线活,而女儿孟婷贼则在斗蛐蛐,很认真的样子。
戴继昌一身不吭声走到了孟婷的身边,站了许久,女儿才回头看到了一身戎装的戴继昌。
“爹——”女儿跳着扑倒了戴继昌的怀里,“娘,爹回来了——”
“哦。”冯娇儿抬起头来,并不惊讶。
“当家的……”戴继昌抱着女儿,走进了破败不堪的院子。院里面到处长满了青苔,墙上的爬山虎蓬蓬勃勃的,都到了墙头上去了。老屋场十几年没有人住,都成了杂草疯长之地了。
“昌遇,你还没有吃饭吧?”冯娇儿终于说话了。
“没有。”戴继昌在昏暗的厅屋里坐了下来。
“那我去给你做饭吧……”冯娇儿将手中的针线放在桌上。
“好吧。”戴继昌点点头,“对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一个多月了。”冯娇儿微微一笑。
“找到冯福没有啊?”戴继昌问道。
“找不到了,或许真的是死于乱军之中了,唉……”冯娇儿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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