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户户亮起的豆油小灯散发出昏昏黄黄的光芒,因着这昏黄的灯火,荒凉僻静的龛谷寨难得的有了几许烟火气。
邓氏系着粗布围裙,就着昏黄的灯火洗碗刷箸,龚道平坐在堂屋里逗着自己的幼子,龚云馨和龙瑞珍则在厨房帮着艰氏打下手,龚云馨提着个木桶正用木制的大勺将里锅里的猪食一勺一勺的舀到木桶里,然后龚瑞珍便提了装满猪食的木桶倒到灶后猪圈里青石槽里。
低矮逼仄的空间充斥着难闻的气息,几欲叫人作呕,可常年闻着这气息的母女三人却没有丝毫的不适。龚瑞珍甚至站在猪圈外看着吃得欢实的大黑猪说道:“娘,今年过年我们可以杀猪了吧?”
龚瑞珍是龚道平和他死去的妻子生的,邓氏是个精明的,她嫁进来的时候龚瑞珍已经九岁了,只要再养个两三年,龚瑞珍就可以嫁人了,是故,她待龚瑞珍和自己女儿龚云馨没有什么差别。加上她肚子争气,嫁进来的第二年就生了个儿子,自此便掌住了这个家。
“瑞珍这是想吃猪肉了?”邓氏笑着问道。
龚瑞珍连忙摇头,“没有,我没想吃猪肉。”
“傻孩子,想吃和娘说就是了,你都十二岁了,过两年嫁了人,还能吃几餐娘家饭?”话落,她扬声对堂屋里逗着幼子的龚道平说道:“当家的,你明天去乡里割点猪肉回来,我们好久没吃肉了。”
龚道平家有几亩水田,他又是侍候庄稼的好手,在这龛谷寨日子过得确实要比旁人家好上一些,但就算是这样,一个月也是难得吃餐肉的。但既然是邓氏的吩咐,他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当即应道:“好,我知道了。”
龚瑞珍一时羞红了脸,手脚都无处安放。
邓氏看在眼里,笑着说道:“傻孩子,又不是给你一个人吃的,有什么好难为情的。”
龚瑞珍这才赧然一笑,轻声说道:“我明天再多打点猪草。”
“也不能总让你一个人去,明天让你姐去,她都好些天没出门了。”邓氏说道。
“娘,别叫我姐去。”龚瑞珍看了龚云馨对邓氏说道:“我姐正是说亲的时候,这一出门,人晒黑不说,手也要弄粗糙了,万一来个人相看岂不是得不偿失?还是我去吧,左右我还有两年呢!”
“那怎么行……”
“哎呀,怎么就不行了。”龚瑞珍打断邓氏的话,“就这么说定了,明天还是我去打猪草。”
邓氏拿起围裙擦了把手,上前抱了抱龚瑞珍,“娘的好女儿,你这么懂事,娘真不知道将来谁家有福气娶了你。”
龚瑞害羞的低了头。
邓氏却在这时,朝龚云馨看去,母女俩脸上同时绽起抹几不可察意味不明的笑。
喂过猪,洗刷干净后,母女三人又烧了一锅水,龚瑞珍去抱了小弟龚家盛进来洗漱。待一家人都洗漱干净,邓氏哄睡了龚家盛后,这才坐在堂屋同龚瑞珍说道:“我之前忙没时间问你,你现在跟我仔细说说,余初瑾她是怎么回你的。”
“余初瑾说,我去得忱了,她白日里已经答应了秀瑶姐她们家,教她们家种芽菇,我如果愿意,可以换个交换条件。”龚瑞珍说道。
邓氏拧了眉头。
白日里,其实她也带着龚瑞珍在洼地里挖芽菇,当时余初瑾提点汤氏,说这芽菇可以种时她便动了心。想着,回头找了机会再和余初瑾细谈,哪里想到会被汤氏抢在了前头。更想不到余初瑾是个死心眼,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见邓氏不语,龚瑞珍不由得心惴惴,她小声的问道:“娘,您真的相信她的话吗?”
“从前我可能不信。”邓氏轻声说道,“但现在,我却是信了的。”
“为什么?”
龚瑞珍和龚云馨同时失声问道。
邓氏拿起大瓷碗里煮好的芽菇,脸上绽起抹薄薄的笑,对姐妹俩人说道:“你们吃过这芽菇了,感觉味道怎么样?”
“稍微带了点苦味,但苦味当中又有股鲜味。”龚瑞珍说道:“偶尔吃吃还行,天天吃餐餐吃却是吃不下去的。”
邓氏笑着嗔了她一眼,“那是因为我们家有米吃,没米吃的人,她巴不得天天吃餐餐吃呢。你啊……你是真没吃过苦!”
龚瑞珍脸上经绽起抹羞涩的笑,抱了邓氏的胳膊,撒娇道:“娘,我错了。”
“这动不动就认错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邓氏拍着龚瑞珍的手,叹了气说道:“没吃过苦还不好吗?这得前世修了多少福,才换来这世的好命。听娘的话,别动不动的就跟人认错,把自己的脊梁骨都给认弯了。”
龚道平在一边看了,嘿嘿笑着说道:“你啊,可别再惯着她了,以后嫁去别人家,还不知道要被婆家怎么嫌弃呢!”
“嫌弃什么?”邓氏抬手搂了龚瑞珍,“我们瑞珍这么懂事的孩子,谁不喜欢?你放心,我肯定给她挑个和气明事理的婆家。”
龚道平笑着没说话。
邓氏轻轻理了理龚瑞珍略显毛燥的头发,继续说道:“余初瑾说让你换个交换条件时,你是怎么说的?”
“我说我得再想想,想好了,再去找她。”龚瑞珍说道。
邓氏笑着追了一句,“没说出你姐来?”
“没有。”龚瑞珍想也不想的说道:“我一个字也没提我姐。”
邓氏点头,“我就说了,我们瑞珍是聪明的,偏你爹不信。”
龚道平没有接邓氏的话岔,而是看了龚云馨问道:“云馨,你真的看到是郎莞清?”
“不止我看到了,寨子里好多人都看到了。”龚云馨说道。
龚道平又看了邓氏,问道:“那要是余初瑾答应了瑞珍,你是不是就打算让云馨出来指证郎莞清?”
“我有那么傻吗?”邓氏嗔了龚道平一眼,“说给她知道可以,怎么能让云馨当面指证呢?袁寡妇是什么人,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别说我和她本就要好,就算不要好,我也犯不着为着余初瑾去惹上她啊!”
“那你还……”
邓氏打断龚道平的话,“云馨不是说了嘛,寨子里好多看人都看到了。我们悄悄的说,谁知道是我们说的?袁氏就算怀疑,我们不承认,她又能怎么样?”
龚道平想了想,觉得邓氏说得很有道理。
只可惜,余初瑾拒绝了这场交易。
“哎,那现在怎么办呢?”龚道平看了邓氏,“别的交换条件,我们哪里还有可以交换的条件呢?”
邓氏抿了嘴唇,半响,闷声道:“东边不亮西边亮,余初瑾这边没有法子,我们从汤氏那边想法子。”话落,她对龚云馨说道:“秀瑶这段时间不是都在家里绣嫁衣吗?你没事多去她那里坐坐,帮着绣几针。”
龚云馨当即点头道:“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去。”
邓氏少不得叮嘱一句,“你可别傻乎乎,真以为是去帮着做绣活的……”
“哎呀,娘,我又不傻,我当然知道不是真去做绣活的,是去看看余初瑾都是怎么教他们的。”龚云馨说道。
邓氏笑着拍了龚云馨的手,“嗯,是聪明的,和你妹妹一样聪明,娘,以后可就指着你们俩个聪明人享福了。”
“娘放心,我和姐姐以后肯定会让您享福的。”龚瑞珍说道。
邓氏呵呵笑着,一迭的点头,“好,好,娘记住了。”
余初瑾自然不知道,龚家三母女已经满满的算计好了,沈秀珠一来喊她,她就去了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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