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过完,龛谷寨好似在一夜之间入了冬。
将白日里才收到的信一字一句地看完后,余初瑾对目光殷殷朝她看来的青茶说道:“阿洐说会赶回来过年的。”
青茶闻言长吁了口气,“能赶回来过年就好。”
余初瑾将信折好起身放进屋子梳妆台下面的匣子里。
余幼瑾将写好的大字拿给青茶看,青茶呵呵笑着说道:“这个嬷嬷可看不懂,等你长姐出来,让她看吧。”
余幼瑾正待喊余初瑾,抬头却见余初瑾已经自屋子里走了出来,她忙不迭的举起了手里的大字,“长姐,我写好了。”
古朴肃穆,体态自然的拈花小楷已经初步透出了些许的娟秀之感,较之前几个月进步不止是一点点。
余初瑾圈出几个写得好的,又毫不吝啬的夸奖了一番,把个余幼瑾高兴得眼睛笑成了一条线。
“天冷了,今天就写这些吧。”余初瑾对余幼瑾说道。
余幼瑾点头,便要收拾笔黑纸砚,青茶却先她一步站了起来,手脚利索拿了蘸满墨汁的笔和砚台,“我去洗吧,这黑灯瞎火的别把身上衣裳弄脏了。”
“那我把纸拿屋里去。”余幼瑾说道。
却在这时,外面响起一阵喧哗声。
余幼瑾劝作一顿,拔脚便朝门口走去,嘴里喃喃说道:“说不定是由大哥和嫂嫂回来了。”
她的话声才落下,青茶的声音便在门外响起,“初瑾,荣华和素娟回来了。”
“真的是他们!”
余幼瑾提发裙摆,跑了出去。
“幼瑾,这黑灯瞎火的当心摔着。”青茶叮嘱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余初瑾提了盏灯笼自堂屋走了出来,说道:“我出去看看。”
余幼瑾已经下了大门的木栓,由荣华和杭氏正忙着将买来的东西搬下马车,见到提着灯笼走来的余初瑾,俩人齐齐抬头看了过来,“这么冷天,怎么出来了呢?”
“还好,也不是那么冷。”余初瑾说道,话落,抬头朝冻得鼻子通红的五石看了过来,“辛苦你了,进屋去喝杯热水暖暖身子吧?”
五石忙不迭的摇头,“大姑娘客气了,我不冷,天不早了,我还是早些回去吧。”
确实,这个时候差不多家家户户都闭门上栓准备入睡了,五石跑了一天的,与其进屋耽搁还不如让他早点回去歇着。
余初瑾便回头对屋里的青茶喊道:“嬷嬷,把热在锅里的香葱肉饼拿来,让五石带回去吃。”
“哎,我这就拿来。”
五石一脸难为情的看着余初瑾,“大姑娘,你不用这么客气的,每次都吃你的东西,怪不好意思的。”
“快别这么说,你看,我每次都让你帮着赶马车,我也没说不好意思啊,是不是?”余初瑾笑了说道。
五石讪讪说道:“那我帮着赶马车不是应该的吗?”
余初瑾笑着摇了摇头。
便算是五石是下人,可他是黎家的下人,自己虽然和苏洐有婚约在身,可到底还没成亲不是?就算是成亲了,苏洐他姓苏也不姓黎啊!所以还没有应该的这一说!
青茶将两个足有三两重的大肉饼拿油纸装着,递给了拢着双手站在马车边的五石,“快偿偿,吃过晚饭才做的,就是想着你们肯定顾着赶路回家,错过了饭点,特意替你们准备的。”
五石闻着扑鼻的香味,二话不说抓起油饼就咬了一大口,囫囵几下便咽了下去。
“好吃,真香!”
“哎呦喂,我这本就饿得慌,被你这么一说,我口水都要流一地了。”由荣华笑着说道。
杭氏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中午吃了那么多,怎的这会儿就饿了?”
“你也说了那是中午,这会儿都是什么时辰了啊?”由荣华哭笑不得的问道。
杭氏还待再说,余初瑾已经笑着说道:“把东西搬进屋里,洗洗手吃饭吧,锅里饭菜也热着,肉饼也还有。”
马车上的东西已经卸完,五石辞了余初瑾几人,赶着马车回黎家。
余初瑾将手里的灯笼递给了余幼瑾,让她拿着打光,她则帮着由荣华和杭氏往屋里搬坛子。
“怎么样?罗掌柜没说什么吧?”余初瑾问道。
半个月前开始,余初瑾便让由荣华和杭氏将自家晒制好的泥豆拿到罗掌柜那去榨油,一开始,管着油榨坊的大师傅,怎么也不肯帮着弄,说是自打他爷爷手上起,就没听说过这泥豆也能用来榨油的,说破天了也不同意,后来还是余初瑾找到罗鸿茂,说不管榨得出榨不出,这工钱她都照付,这才让大师傅松了口帮着给榨了。
十来亩的地脱了壳后,足足有三千多斤的泥豆仁。
余初瑾不敢将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运了三百斤的泥豆到罗鸿茂这里榨,另外三百斤则去了陈留学徒的油榨坊。结里到也没让她失望,不管是罗鸿茂还是陈留那边,三百斤的泥豆仁全都得了一百二十多斤的油。
别说余初瑾喜不自胜,就连油坊里的师傅都是惊叹不已,待余初瑾去和由荣华赶着马车去提货时,几个大师傅围在余初瑾身边,你一句我一句的。
余初瑾将榨出来的油留了一半自己吃,然后按照约定另一半送去陈贸油铺子售卖。原本还以为得大费周章一番,可不曾想,没几天陈贸便来找她,说是油卖完了。
余初瑾那个错愕,后来才知道,这都全亏了油坊的大师傅们帮着打的广告。
原来,那日余初瑾去拿油时,见大师傅们个个热情高涨,一时激动,便每人白送了几斤油,只说是让他们偿个鲜,吃得好帮着打个广告,因为她家里还有两千多斤的泥豆等着榨油出来卖呢。
大师傅们心里也好奇,也想看看这泥豆油好在哪里,当下趁着轮休便将油抱回了家,让家里媳妇给用了,好家伙,这一下简直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啊!吃过这泥豆油哪里还能看上脂麻油,个个都伸长脖子等着余初瑾再来,就想着怎么也得跟他买了十几二十斤的放家里吃不是?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无形之中泥豆油的招牌就打出去了!
这后来,余初瑾便让由荣华和杭氏将家里的泥豆仁陆陆续续的运去油坊榨油,除了自家吃用的和丰乐楼姚掌柜那里要的,余下的全都放在陈贸那里售卖。
“罗掌柜到是没说什么,不过候师傅私下和我说了件事。”由荣华一边往嘴里扒着饭,一边对余初瑾说道。
“什么事?”余初瑾问道。
由荣华放下手里的碗,目光凝重的看着余初瑾,“候师傅说前两日,黑湾寨的钟佰年也拉了一车的泥豆仁去要榨油,可奇怪的很,他那泥豆榨出来有股子哈喇味。”
余初瑾听了点头道:“这很正常,我们的泥豆去壳后是经过暴晒,晒干了水份才去榨油的,钟大叔他们只知道泥豆可以榨油,却不知道不把水份晒干这油榨出来品质是要大打折扣的。”
其实后期工业化操作后,反而是花生越新鲜榨出来的油越好。不过,那也是依赖先进的设备和物理处理。这个落后的时代,自然只能按部就班来!
由荣华听了,便说道:“大姑娘,那你打算和他说吗?我想着,指不定过两天,他就要找上门来,你最好心里有个准备。”
“说。”余初瑾斩钉截铁的说道:“钟大叔人不错,当初除了卖种子给我们,还手把手的教我们怎么种,就冲着这份情面,我也得告诉他。”
由荣华其实路上和杭氏有争执,由荣华的意思,这天下的银子是赚不完的,即便余初瑾不告诉钟佰年,有心打听观察一番也会知道,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杭氏却是不同意,觉得这样他们太吃亏了,银子是赚不完,可黑湾寨离龛谷寨太近,这简直就是抢食了!
听了余初瑾的话,由荣华少不得抬头朝杭氏看去,轻声说道:“我就说了吧,大姑娘,她一准得说。”
杭氏却是瞪了由荣华一眼,“还不是你多嘴!”
呃!
由荣华低下头默默的扒起了碗里的饭。
余初瑾看在眼里,笑着对杭氏说道:“嫂嫂,我们还得跟着钟大叔他们学种泥豆呢!”
“我知道,我就是觉得……”杭氏讪讪着没有往下说。
余初瑾笑着转了话题,对由荣华说道:“半下午的时候,姚叔托人带了口信来,让我明天去趟他那里,我想着应该是酒楼的事情有眉目了。”
“是吗?”由荣华和杭氏面上齐齐绽起抹喜色,连声说道:“那可太好了,这眼瞅着就要过年了,若是能赶在腊八前开起来,还能赚点过年的钱呢!”
余初瑾笑着说道:“是啊,我也没想到,这县城的铺子竟会那么难找。”
自她开春和姚掌柜定下开酒楼的事,到现在足足过了六个月了,原本以为能在中秋前开起来,现在却是年前能不能开起来还是个问题。而之所以如此,全是因为选址的问题。
由荣华听了余初瑾的话,嘿嘿笑了说道:“哪里是铺子难找,是合你和姚掌柜心意的铺子难找。”
余初瑾笑了笑,却在这时,一边吃着蜜饯的余幼瑾突然说道:“由大哥,苏哥哥写信来了。”
“写信来了?”由荣华抬头看了余初瑾,“姑爷,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余初瑾笑了说道:“说了,过年前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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