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里的路,到金瓯镇时已经是万家灯火。
陈贸留余初瑾等人到他家住一晚,明天一大早再回龛谷寨,被余初瑾拒绝了,“不了,贸哥,家里只有嬷嬷和由大哥两个人,却有那么多的活要干,我还是早些回去好了。”
苏洐冲陈贸挥了挥手,便要让天冬赶了马车走,一直犹豫着的陈贸这时候突然扬声喊道:“初瑾,那个……我有事同你说。”
余初瑾撩了马车帘子,探出半个头,看着夜幕下的神色拘促的陈贸,不解的问道:“贸哥,什么事?”
“那个……”陈贸实在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他不知道一旦错过这个机会,他这一辈子还能不能再遇到第二次这么好的机会,深吸口气,陈贸抬头看了余初瑾,“初瑾,你不是想让人去罗掌柜的油坊偷师吗?”
余初瑾点头,“是的,怎么了?”
“你看我家三弟行不行?”不等余初瑾开口,他飞快的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初瑾,我家三弟你见过的,他是个忠厚且话不多的,也吃得苦。这三年,我也不用你贴补什么,就是能不能到时候算他一成的股份?噢……一成你要是觉得多的话,半成也行。”
陈家三弟陈留?
余初瑾脑海里浮现起一道模糊的身影,她没有立刻回陈贸的话,而是想了想后才说道:“贸哥,你容我想想,回头我想好了,再来找你,可以吗?”
陈贸忙不迭的点头,“可以,可以的,这件事不急,你慢慢想。”
“好。”余初瑾看着陈贸,问道:“贸哥你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没有了。”陈贸连忙说道,一边说一边退到了一边。
余初瑾便摆手道:“那贸哥,我们走了哈。”
陈贸站在原地摆手,“路上走慢点,天黑路不好走。”
直至马车融于夜色中,陈贸才转身跳上一旁的马车,赶着马车朝乡里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沈秀珠不在铺子里,陈贸不在家,她一个妇道人家不敢也不适合独自守铺子,便换了陈贸的三弟陈留守铺子。
陈留听到敲门声,问清是兄长后,忙不迭的出来开门。
“哥,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陈贸将马车拴在铺子外一侧的树上,对迎出来的陈留问道:“你嫂嫂回家去了,是吧?”
“嗯,爹和娘说嫂嫂一个女人守铺子不安全,便让我来替她。”话落,又问陈贸,“哥,你吃饭了吗?要不我把剩下的饭和菜热一热,你凑和着吃点?”
“不用了,你回去吧,换你嫂子回来。”陈贸说道。
陈家一大家子住镇上,只是离铺子有些远,走路需要半柱香的时间。
陈贸听了兄长的话,点头道:“好的,我这就家去。”
说着话上前解了拴在树上的缰绳,跳上马车后驾着马车往家去,等到了家将马车交给陈家二第,陈留又马不停蹄的护送着沈秀珠回铺子,甚至为了避嫌特意落后了几步。
陈贸烧了锅热水给自己简单的洗了洗,正准备将剩下的冷饭拿开水泡了胡乱混餐饱时,陈留和沈秀珠回来了。
“别拿开水泡了,我给你拿鸡蛋炒一炒,再放个汤。”
说着话沈秀珠便系上了围裙去灶间忙起来。
陈留给跟陈贸打了声招呼便要走,被他大哥喊住。
“你坐下,我跟你说件事。”陈贸指了小院里的椅子对陈留说道。
陈留没有多想,在椅子里坐下,抬头看着他大哥。
“你已经十四了,再过两年就要娶媳妇成家了,这往后有什么打算没有?”陈贸问陈留。
陈留想了想说道:“爹让我跟着他种田。”
陈家不是什么富户,但早年间靠着这间油铺子却是攒下了些家底,在金瓯乡置了三十多亩的良田,早年间都是佃给别人种,是这两年家里的三个儿子都大了,陈老爹把油铺子交给了长子陈贸,他则带着次子和幼子侍候起那三十亩的良田来。
长子承家业,油铺子是要留给陈贸的,三十亩良田则次子和幼子分,虽然没分家,但原则上以后分家就是这样分。大弟弟有没有什么想法,陈贸不知道,但这三弟他却知道,是个心宽的,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想着替他也谋划谋划。
“我这里有个打算,你回去跟爹和娘还有你二哥都说说,看看他们是什么想法。”陈贸斟酌着对陈留说道。
陈留瞪大眼看着自家兄长,“哥,什么打算?”
“我想送你去罗掌柜的作坊里当学徒,你愿意去吗?”陈贸问道。
陈留看着陈贸,“就是你带我去进过货的那个油作坊?”
陈贸点头,“你去学三年,这三年里勤快点,把本事学到手,等学成了,哥再给你找间油作坊让你去当师傅,一个月最少拿二两银子的工钱,你愿不愿意?”
“一个月拿二两银子?”陈留瞪大眼看了陈贸问道。
陈贸点头,他不确定余初瑾能不能答应股份的事,但他想二两银子的工钱,余初瑾肯定不能拒绝。
“哥知道,当学徒没工钱还被欺负,哥一个月给一串钱零用,有人欺负你,你能忍就忍,不能忍和哥说,哥替你去找罗掌柜。你看怎么样?”陈贸问道。
一串钱就是一百个铜板!
说实话,陈留长这么大铜板见过不少,可属于他的一百个铜板却是从来没有过!又想到陈贸说的二两银子工钱的事,他心里已经蠢蠢欲动了。一个月二两,一年就是二十四两,他和他爹还有二哥,一家子人刨那三十亩地也赚不到这么钱啊!就算是自家的这个油铺子,一年也才不过十几两银子的盈余!
“我去,哥。”陈留大声说道:“我听你的,有人欺负我,只要不是太狠,我都忍了,关健是学到本事。”
陈贸闻言,重重拍了陈贸的肩膀,“行,你回去也和爹说一声,你二哥要是也想去,也可以和你一起去。”
“好。”
陈留欢天喜地的出了铺子,一路脚步生风的回了家。
沈秀珠一个装满蛋炒饭的青瓷汤碗放到陈贸手里,又将一个葱花蛋汤端上桌,安静的坐在适才陈留坐过的椅子里,看着大口嚼咽的陈贸,轻声问道:“贸哥,怎么突然就想起送三弟去做学徒了。”
而且这学徒还是去油坊,不是去别的地方。
油坊啊……虽然说不是很累人的工作,但却不像别的石匠、木匠什么的,学成后好找活干。
陈留放下手里的碗,舀了勺蛋花汤喝了一口,这才看向沈秀珠,轻声说道:“秀珠,初瑾她想开油作坊,你知道吗?”
沈秀珠闻言蓦然一惊,“初瑾要开油作坊?”
陈贸点头,“我今天就是领着初瑾去罗掌柜那参观的,初瑾原本是打算跟罗掌柜合伙的,但被我给劝住了。”
“你劝初瑾别跟罗掌柜合伙,又要让三弟和二弟去油坊学本事,这……”沈秀珠蹙了眉头看着陈贸,“贸哥,你这让初瑾怎么想你啊?”
陈贸何曾没有这个担心,但事情到了这一步,便算是他有点私心,想来余初瑾也能理解。再则,他有私心不假,可决定权还是在余初瑾手里,不是?
“别人或许会把我想得很不堪,但初瑾应该不会。”顿了顿,陈贸又补充道:“她是个大气的人,我也没有背着她搞什么名堂,之前在乡道上分手的时候,我把想送三弟去油坊的事情跟她说了,她说回去考虑考虑。”
沈秀珠叹了口气,想不想的,事情已然如此,她再担心也是枉然。再则,她也和陈贸有同样的想法,觉得这事要是放别人身上,指不定怎么的不高兴,可余初瑾这里,她却觉得,初瑾她应该知道贸哥不是算计她,而是虽然有点小自私,但确实也是替她打算的!
与上同时,苏洐也在和余初瑾说着同样的话题。
“陈贸提的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苏洐问余初瑾道。
余初瑾笑着说道:“贸哥劝我们不要和罗掌柜合伙时,我相信他一定是发自真心的,那个时候,他未必就想到了送他三弟去油坊做学徒。但当我说起这学徒的人选不好选时,他肯定想到了他三弟。”顿了顿,“阿洐,这是个机会,换成是我也不愿错过。”
苏洐点头,“和我想得一样,那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是愿意让陈家三弟入股,还是只是请了他来当师傅?”
“这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余初瑾说道:“他如果只有当师傅的能耐,那就做个师傅,别人一个月二两银子的工钱,我给他出三两。但如果,他有入股的本事,我也不能埋没了他,是不是?”稍倾,又补充了一句,“还有,贸哥他这其实也是冒了风险的。”
“怎么说?”苏洐看了过来。
余初瑾看着天边一弯银钩似的弯月,说道:“贸哥今天带了我们去油坊,然后又将兄弟送去油坊做学徒,假以时日,我把油作坊开起来了,你说罗掌柜的会怎么想他?”
怎么想?
自然不会好好想!
苏洐翘了唇角,淡淡笑了说道:“商场就是战场,买卖就是用兵,端看谁更略胜一筹。退一步讲,就算是你的油作坊开起来了,对他虽有影响,但那也不过只是分了他的一杯羹而已,他便算是有恼,也只是一时的气性,过后就好了。”
余初瑾却不这样想。
苏洐自己是君子,以君子之心看人,可人性太复杂,特别是生意场上的人,她和罗掌柜只有一面之缘,不到事情发生结果摆在眼前,她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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