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余辉霭霭,暮色渐渐笼罩了山野,阡陌纵横间白墙灰瓦的房舍渐次生起袅袅的炊烟,余初瑾偎在窗前,一边安静的看着马车外徐徐而过的风景,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杭氏说着话。
便在这时,马车外突然响起急急的马蹄声。
余初瑾不由得顿了话头,将原本撩起一个角的帘子全数撩开,半张脸都探了出去。
“怎么了,大姑娘?”杭氏轻声问道。
余初瑾放下手里的帘子,“嗯,看着像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下人,急着去做什么。”
说着话的功夫,天冬已经按着苏洐的意思,将马车往边上靠停,让后面的好一骑枣红马先骑了过去。
“这条路不去别处,只去龛谷寨。”杭氏轻声对余初瑾说道:“你说,会是哪家的亲戚呢?”
余初瑾摇头,“寨子里的人我还没你熟,你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
杭氏闻言,失声笑道:“也是。”
余初瑾看了眼杭氏怀里睡得像小猪一样的余幼瑾,轻声说道:“把她叫醒吧,不然,晚上该睡不着了。”
“不会。”杭氏慈爱的将余幼瑾脸上的头发往后捋了捋,轻声说道:“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听说睡着了的时候最能长,让她多睡会儿,等会吃了晚饭玩一会儿熄了灯还是会睡的。”
余初瑾看着目光温柔得能溢出水来的杭氏,“嫂嫂,你很喜欢小孩。”
杭氏点头,“我喜欢,荣华哥也很喜欢,你不知道,之前知道我有了身孕,他开心得像个孩子。”
可,到底那个孩子和她缘份太浅。
杭氏的眉眼变得黯然,眼底有着显而易见的悲伤和难过。
“嫂嫂还年轻,等以后我们有钱了,去庆州府,去京城延请名医,说不定你还是有机会要一个自己的孩子的。”余初瑾轻声安慰。
杭氏陡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伸手揉了把脸,哑着嗓子说道:“没事,我已经想开了。我和荣华哥说了,我们把攸宁和幼瑾当成我们的孩子就是,等以后大姑娘你和姑爷成亲了,有了孩子,我给你带……就是,你别嫌弃我笨手笨脚的。”
余初瑾心底莫名的一痛,轻声说道:“怎么会呢?嫂嫂这么温柔的一个人,肯定能把孩子带得很好的。”
杭氏一脸高兴的看了余初瑾,“大姑娘,我如果没主错,你今年十四了吧?”
余初瑾点头,“是的,十四了。”
“哎,明年年底才出孝,姑爷要到后年年底才出孝,这样一来,你们成亲的时间就要排到大后年了,那时候大姑娘你也才十七岁。”杭氏轻声说道:“大姑娘,我娘在世的时候曾经和我说过,这女人啊不能太早要孩子,最好过了十八再作打算。”
十八?
余初瑾可没打算十八便生孩子,怎么着也得二十一二的吧?不过,眼下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余初瑾垂了眉眼用来掩饰自己的窘态,“眼下,还是想想怎么赚银子的好,毕竟银子才是立身之本啊!”
轩辕上,将两人的话尽数听在耳里的天冬,嘿嘿笑着朝自家少爷看了过来,对上苏洐不知道是羞还是冷微微泛红的耳垂,拿胳膊肘轻轻捅捅他,嘻嘻笑着问道:“少爷,你想吗?”
苏洐挑了眉眼看向天冬,“想什么?”
“当爹啊?”
苏洐抬手便给了天冬一个暴栗,没好气的说道:“赶你的马车。”
天冬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揉着头,嘟囔着说道:“哎,好端端的干嘛打我?想就想,不想就不想,也不至于和我动手啊!”
“你还说?再说,这个月的月例银子全给你扣了。”苏洐轻哼道。
天冬当即把嘴巴抿成了一条直线。
不要,可怜他一个月才半吊钱,他得攒多久,才能攒够媳妇本啊?唉……这话说,他媳妇本攒得也不少了,可媳妇在哪里呢?原本想着,自家少爷会在京城娶一个千金小姐,他回头跟少爷求个恩典,娶了少奶奶身边的管事丫鬟,以后他们夫妻二人,一人在外帮衬少爷,一人在内帮衬少奶奶,多好的事啊!可惜……天冬回头看了眼安静的马车内,默默想着,这媳妇看来还是得自己努力找了!
走了又有一盅茶的功夫,马车驶上了进寨的路。
“少爷,你看,那是不是攸宁少爷啊?”天冬突然抬手指了前方对苏洐说道。
苏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余攸宁和由荣华站在路的那一头,正垫了脚不停的朝这边张望,显然,这会儿余攸宁也已经看到了苏洐他们,撒了脚丫子便朝这边飞跑了过来。
“长姐,苏大哥。”
天冬将马车停了下来,苏洐将余攸宁一把带上了车,抱着他问道:“等急了吧?”
余攸宁笑了笑,“还好。”
这个时候,余初瑾已经撩起帘子,对余攸宁说道:“冷不冷?到里面来。”
余攸宁看见了堆得满满的马车内里,连连摇头道:“不用了,前面就到了。”
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他进去干嘛啊!
“长姐,你们怎么回来得这么晚?你们再不来,我都打算和由大哥去乡里找你们了。”余攸宁说道。
余初瑾指着马车里塞得满满当当的东西,“你看,买了这么多,哪样不得货三家,这一家一家逛下来,不就到这个点了。”顿了顿,又道:“饿了吧?我买了些糕点,等会先吃点糕点垫垫肚子,长姐到家就给你做饭。”
“我和由大哥已经把饭做好了,昨天晚上的剩饭,我们拿鸡炒了,剩菜热了热,你和苏大哥,还有嫂嫂到家休息下就能吃了。”余攸宁说道。
余初瑾还真没想到余攸宁和由荣华会把饭给做了,一怔之后,笑着说道:“攸宁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余攸宁脸上绽起抹羞涩的笑,稍倾,突然说道:“长姐,你听说了吗?龚瑞珍死了。”
余初瑾脸上的笑一瞬僵住。
龚瑞珍死了?
杭氏怀里睡得正沉的余幼瑾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突然翻身坐了起来,问道:“哥哥,你刚才说谁死了?”
“龚瑞珍死了。”余攸宁说道:“刚才那个钱员外家的下人骑马来报信了,这会儿还龚家没走呢。”
也就是说,路上遇见的那个骑马的就是来给龚家报信的钱家的下人。
余初瑾看向杭氏,犹疑着说道:“我如果没记错的话,龚瑞珍是去年年底才去的钱家吧?这满打满算两个月都没到呢,怎么就……”
杭氏摇头,心有戚戚的说道:“唉!作孽!邓葵云害死了别人家的女儿,就不担心会报应到自家女儿身上吗?”
余初瑾抿了嘴,半响没再吱声。
还是那句话,这世上如果真有报应这回事,哪里还会有什么恶人呢!
马车停在门外。
原本跟着马车走的由荣华小跑几步上前,先扶着杭氏下了马车,等看到塞得满满当当的马车,不由咋舌道:“大姑娘,你们这是买了多少东西啊!”
“没多少东西。”余初瑾笑着说道:“都是日常要用的,趁着今天有马车就多买点,省得下次去还得自己挑回来。”
这个时候,留在家里的郑骞也出来帮忙了。
余初瑾本想留苏洐和天冬吃晚饭,但因着都是昨天的剩菜便没开口,送走苏洐后,余初瑾这才回头看了由荣华说道:“攸宁说龚瑞珍死了?”
由荣华点头,“当着钱家来人的面,龚道平把邓葵云给打了,邓葵云抱着垄家盛要寻死……”
“那有没有说龚瑞珍是怎么死的?”余初瑾问道。
由荣华撇了撇嘴,冷笑一声说道:“说是得了急病。”
龚瑞珍和余初瑾年岁相当,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能得什么急病?就算是急病,乡里头又不是没大夫,余初瑾沉吟着没吱声。
等吃过晚饭,洗漱完毕余初瑾正打算带了余幼瑾歇下时,杭氏却走了进来,帮着把余幼瑾哄睡着后,犹疑着说道:“大姑娘,其实早些日子塞子里就有些风言风语了,只不是什么好事,我便没跟你说。”
余初瑾问言,不由看了杭氏问道:“什么风言风语?”
杭氏还没说话先就红了脸庞,吱吱唔唔的说道:“钱家的那个儿子是个傻子,你知道吧?”
余初瑾点头。
“寨子里几百度人家,也有好些人家的亲戚在乡里在县城里的,年前就私里有人在说,龚瑞被艰葵云送进钱家后,是钱员外替儿子圆的话。”
余初瑾仿若被当头敲了一棒,怔怔看了杭氏,“钱……”
杭氏点头,垂了眉眼,轻声说道:“大家私下里都在吧邓氏,说她做下这种孽,让别人的女儿,将来一定会有让她的女儿流血的。”
“龚云馨有消息了吗?”余初瑾突然问道。
“真真假假的消息很多,谁知道哪是真,哪是假的。有说她庆州府最大的楼子里做妓的,也有人说她跟了个有钱的富商,让了人家的小妾。”杭氏轻声说道。
余初瑾默然。
杭氏坐了会儿又闲聊了几句别的后才起身走了。
余初瑾脱了衣裳睡下,乱七八糟的想了一通,最后迷迷糊糊怎么睡着的也不知道。
夜里却是睡得很不安稳,先是梦见了当日余昊被砍头的情景,接着又是温氏抬回来那日的情形,睡睡醒醒,醒醒睡睡,迷迷瞪瞪间耳边响起了鸡叫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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