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我巴不得她死了

余初瑾猛的朝苏洐看了过来，失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出去看看就知道了。”苏洐说道。

话落，牵起余初瑾的手走了出去。

杭氏在天井里像热锅上的蚂蚁层层转着圈子，见到余初瑾和苏洐并肩走了出来，连忙走上前，“大姑娘，不好了，黎家大奶奶自缢了。”

余初瑾和苏洐霎时怔在了原地，好半响没能反应过来。

骆氏自缢了？！

这……怎么可能呢？

黎家后罩房，素来暴躁的黎老夫人这会儿出奇的安静，她端着茶盅，手指轻轻摩梭着茶盅外的花纹，屋里静得落针可闻。

阿曲默默的站在一侧，几度想开口打破这几欲令人窒息的静寂，却都在目光对上黎老夫人满头的霜白时咽了回去。

时间缓缓的流逝，终于，黎老夫人将手里凉透的茶盅放回了桌上，瓷盅碰到桌面发出清脆“叮”一声脆响，静寂就此被打破。

阿曲就势上前，将手里早就准备好的手炉塞到黎老夫人手里，指尖不经意间碰触到黎老夫人冰冰凉凉的手时，阿曲心中大骇，下意识的喊了一声，“老夫人！”

黎老夫人抬目朝阿曲看来，便是在这时候，阿曲发现黎老夫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流满面。

“老夫人！”阿曲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抱着黎老夫人的双膝低声哭了起来，“您这是怎么了？小孩子不懂事，惹您不高兴，您骂一顿也好，打一顿也好，干嘛这样为难自己呢？”

黎老夫人哆嗦着嘴唇想开口，只，还没等她开口，眼里的泪水却像断线的珠子一样簌簌直落，好半响才哑着喉咙说了一句，“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一句话，像刀一样扎在了阿曲的心上，“老夫人，老夫人啊……”

苏洐和余初瑾便是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

屋内的情形使得俩人步子齐齐一怔，余初瑾暗自懊悔自己来得不是时候，苏洐却是喊了一声“外祖母”后，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前，先把跪在地上哭得不能自抑的阿曲扶了起来，然后蹲在黎老夫人的脚下，握着她的双手，轻声问道：“出什么事了？谁欺负您了？您和我说，我去替你打他！”

心里如同塞了团棉花噎得难受的黎老夫人听到他这哄孩子似的话语，不由噗嗤一声轻笑，哽着嗓子说道：“在这个家里，谁还能欺负我？我不欺负别人就好了。”

苏洐闻言笑着抽了袖笼里的帕子，轻轻拭着黎老夫人脸上的泪水，温声说道：“没人欺负怎么还哭鼻子了呢？是不是您跟阿曲婻婻要糖吃，她不给您，您就哭了？”

黎老夫人抽手戳了苏洐的额头，似嗔似怒道：“又胡说。”

屋里悲伤的气氛因着苏洐的插科打诨总算是散去了不少。

余初瑾这才走上前，“初瑾见过老夫人。”

黎老夫人也是这时候看到余初瑾，余留着戚色的脸上闪过一阵窘然，却在下一刻，扯了抹笑，轻声说道：“好孩子，让你见笑了。”

“老夫人言重了，人的一生本就是喜、怒、哀、乐堆积而成，哭也好，笑也好，都是生活的给予，没有什么见笑不见笑的。”余初瑾轻声说道。

黎老夫人心里那个舒畅啊，言语都难以描述。

她只紧紧握着苏洐的手，似真似假的说道：“阿洐啊，你到底是前世修了什么福，今生才能求得初瑾这份姻缘啊！你外祖母我活了半百，真就是是头一回见到初瑾这般聪明能干又慧质兰心的姑娘。”

苏洐笑了说道：“谁知道呢，说不得孙儿是用百世，千世的修行才换得了今生和初瑾的相遇。”

黎老夫人呵呵笑着拍了苏洐的手，话却是对余初瑾说的，“初瑾啊，你听见了吧？我家阿洐可真真是把你放在了心尖尖上疼了。”

余初瑾绽起抹浅浅的笑，轻声说道：“老夫人放心，初瑾做人从来时，你给我一分好，我还便你十分真。”

苏洐闻言，目光明亮的看着余初瑾。

黎老夫人却是愈发高兴，她不住的拍着苏洐的手，一迭的说道：“好，好孩子，有你这句话，我就是哪天突然闭上眼也能安心了。”

“外祖母这是说的什么话。”苏洐接了黎老夫人的话，“不是说好了，您要活一百岁，要看到世风娶妻生子，帮着带曾孙的吗？”

“活一百岁，你外祖母岂不是成了个老妖精了。”黎老夫人笑着摆了摆手，末了，抬头对余初瑾说道：“初瑾啊，坐下说话吧。”

几乎是黎老夫人话落，阿曲已经走了上前，扶了余初瑾道：“大姑娘，坐吧。”

余初瑾谢过黎老夫人搭了半边屁股在椅子里坐下。

苏洐也在黎老夫人身边坐定，待阿曲奉了热茶，亲自侍候着黎老夫喝了半盅热茶，估摸着她这会儿心绪是真的平静下来后，这才轻声问道：“外祖母，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本来想直接去大表哥院里的，但转念一想觉得这样不合适，这才来了您这里。”

黎老夫人闻言，长长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才和你五叔说着话，那边就来报，说是你大表婶自缢了。你五叔急急赶了过去，到现在也没回来，也不知道人救没救回来。”

苏洐长吁了口气，进屋见到阿曲抱着黎老夫人哭，他还以为……

黎老夫人将苏洐的神色看在眼里，唇角勾直抹嘲讽的弧度，冷声说道：“放心吧，凡是真正想死的早在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时就已经死了，像她这样的往往都是虚张声势的。”

余初瑾深以为然。

想想当日一心求死的黎氏，同样是自缢，黎氏半夜三更吊死在苏家大门外，骆氏她要真心想死，什么时候自缢不行，偏挑在这个时候？

“没出事就好。”苏洐轻声说道。

黎老夫人没好说，真要死了才干净了。

骆氏这会儿真要死了，不管是对她还是对黎家来说都是解脱，黎家可以光明正大的替黎世瑾重新说门亲事，新进门的媳妇还在骆氏的牌位前喊声姐姐，骆氏也能享受黎家后代子孙的香火供奉。可偏偏，骆氏没死，没死这事情有多麻烦，黎老夫想都不愿想。

她适才之所以会难过的默默流泪，一则是后悔自己当日有眼无珠错把鱼目当珍珠，二则却是想到骆氏这么一闹，回头想再和和气气的和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了。还有，眼下消息还没传回骆头寨，等传到骆头寨，那一大家子还不定要闹出个什么花来呢！

黎老夫人想想就觉得头疼，想到烦心处恨不得拿根绳子去把骆氏给勒死算了！

苏洐想了想，轻声说道：“外祖母，要不让阿曲婻婻去看看吧，也省得您这一颗心没个悬着。”

“我巴不得她死了。”黎老夫人咬牙，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恨声说道：“上不了席面的东西，真以为这样一哭二闹三上吊就能将黎家上上下下拿捏在手里了？我呸！瞎了她的狗眼。”

苏洐苦笑着劝道：“好，好，我们不管她，不叫阿曲婻婻去。”顿了顿，“孙儿跟您说件事。”

黎老夫人看了苏洐，“什么事？”

“孙儿打算买田买房以后在龛谷寨安家扎营了，您高不高兴？”苏洐问道。

黎老夫人闻言，却是狐疑着问道：“阿洐你该不是来问外祖母要银子的吧？”

苏洐和余初瑾齐齐怔了怔。

下一刻，黎老夫人却噗嗤一声笑道：“看你俩这傻样！外祖母逗你呢。说吧，你打算买谁家的房子和地，要不要让你大舅舅出面？”

苏洐这才知道，自己被黎老夫人给耍了，他不恼反笑，温声说道：“不用大舅舅出面，我已经去看过房子了，地虽然没看过，但想来也不会差到哪去。”

“你说了这么多，也没告诉外祖母，到底是谁家的房和地啊！”黎老夫人说道。

“是黎德平家的，他媳妇钱嫂子半下午的时候来找的初瑾，我和初瑾都去看了，觉得挺合适的，就等她明天喊了娘家长兄再请个牙保过来签契约便是。”苏洐说道。

“黎德平啊！”黎老夫人叹了口气，沉了声音说道：“他老子年轻的时候是县城八仙楼的大厨，一个月赚着二两银子的工钱，原本是想让黎德平接了他的位置，只可惜这黎德平侍弄庄稼是把好手，做厨子却不行。他老子没办法，这才拿出毕生的积蓄置了三十亩的良田，原想着……”

黎老夫人长叹了口气，余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倘若没有这次西戎和戎狄之祸，靠着那三十亩的良田，黎德平一家四口完全可以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

苏洐听了黎老夫人的解释，喟然一声长叹，轻声道：“怪道老辈人常说，天灾人祸，人祸犹胜天灾。”

“我听你大舅舅说，这回死了差不多有六十个人……”

“不止。”苏洐打断黎老夫人的话，说道：“当场死了的就有五十六个，重伤有一百人，这一百人里能救回几个很难说。”

黎老夫人攥紧了双手，默然良久后，一字一句道：“西戎，戎狄不除，龛谷寨永无宁日！”

苏洐深以为然，“自古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这西戎和戎狄就好似那贼，时不时的来偷上一回，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防不胜防。借用那句“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的话”，我很赞成外祖母的话，与其备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或是将这两族尽灭，或是将它们赶得远远的，让他们再不也轻易来犯。”

只是，谈何容易！

黎老夫人摇头，长长的长长的叹了口气。

却在这时，外面响起凌乱的步子声，紧接着便看到黎海官大步走了进来，他身后是一脸郁卒的黎世风和神色复杂的黎海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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