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九,在黎海权的主持下,黎氏的骨灰葬在了黎老夫人和黎老太爷墓穴的一侧,整整一天,黎家众人的心情都很是低落,就连惯常爱嬉闹的黎世风一天都没说几句话。
黎氏下葬后,黎海官和黎世瑾离家的日子便也提上了日程,时间定在了三天后,黎海官去京城,黎世瑾去庆州府的铺子。
苏洐便和余初瑾商量,等送走了黎海官和黎世瑾,他们再找个时间去莘唐县,余初瑾自是没有意见。
不想,二十这天吴宗忱病重的消息突然就传到了龛谷寨。
“外面都说是被大姑娘你给气的。”杭氏将外面听来的那些话拣着能说的学给余初瑾听,“我就奇怪了,几句话还能把人给气病了的?再说了姑娘你都没跟他生气,他凭什么气你啊?”
余初瑾扯了扯嘴角,淡淡道:“不当我们的面说,就当不知道。”
杭氏点头,“我明白的。”
稍倾,又和余初瑾商量起新房子的事情来,“荣华哥说,找的几个木匠,他们一天的工钱是三十个铜板,石匠也是这个价,另外他们自己还会带两到三个帮工,帮工按十五个铜板一天算。”
“这些事情我既然交给你和由大哥,那你们商量着做就是了,不用物意来和我说。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你们把帐记清楚就行了。”余初瑾说道。
杭氏闻言,重重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你放心,帐肯定记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的。”
自这天始,大家便各自忙了起来。
次日,余初瑾知道郑骞和黎世风等人要去大屋山后,她因为暂时手里没什么事,便喊了杭氏跟着郑骞等人去了趟牛角山。
“这大棚要是不被毁了,这会儿每个月还有一两多银子的进项呢。”杭氏嘟囔着说道。
余初瑾何曾不心疼,只是,心疼也没有办法。
“嫂嫂,我们收拾下吧,看还能不能找到些能吃的。”余初瑾说道。
两人下到地里,虽说当日西戎人偷袭时是寒冬飘雪的日子,但因为用来搭大棚了稻草和竹子都是易燃物,即便是大雪纷飞也照样烧成了灰烬。至于余初瑾抱着侥幸的心思想找到些能吃的,当真是想多了。
杭氏一边清理着,一边嘴里不停的咒骂着,“杀千刀的西戎人,总有一天老天爷得把他们全都收了。”
余初瑾没有吱声,她从不将惩恶扬善这种事情寄托在老天爷身上,真有老天爷,这世上又哪来的那么多的恶?
两个人清理了半下午,才将被烧毁的大棚和茅屋都清理干净了。
“大姑娘,那个点椒树,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挖?”坐在一边歇息的时候,杭氏问余初瑾道。
余初瑾抹了把额头上的薄汗,轻声说道:“等天气再暖和点吧。”
“那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杭氏说道。
余初瑾摇头,“不用,我和郑大爷俩人就够了。”
杭氏还待再说,余初瑾却突然问道:“嫂嫂,你和由大哥最近有见到武大鹏吗?”
武大鹏?!
杭氏一怔之后下意识的摇头,“没有,说起来好像很久没在寨子看到这个人了。”
“那袁氏呢?”余初瑾问道:“她还在西龛吗?”
杭氏张口结舌的看着余初瑾,“我,我没留心。大姑娘,你怎么突然问起她来了?”
余初瑾沉默着没有开口。
杭氏以为是自己问错了话,不由得讪讪一笑,也跟着默然了下来。
不想,余初瑾却突然说道:“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杭氏下意识的问道。
余初瑾抬目看向杭氏,漆黑的眸底有着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寒凉,对上她目光的杭氏头皮一麻的同时,下意识的撇了目光。
“我在想,是不是应该利用这件事将武大鹏赶出龛谷寨。”余初瑾说道。
“把武大鹏赶出龛谷寨?”杭氏怔怔的看了余初瑾,费力的咽了口干干的喉咙,问道:“真的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呢?”余初瑾眯了眼睛,唇角噙了抹冰冷的笑,说道:“赵小康是他的人吧?赵小康怎么会和戎狄人在一起,他难道不应该给个解释吗?”
“可是……”杭氏沉吟着说道:“武大鹏他肯定会推脱的啊,他肯定会说他不知道的。”
余初瑾没有吱声。
武大鹏又不是傻的,通敌叛国这样大的罪名,他怎么敢承认?可,她并不需要他承认,她只需要把当日是赵小康带着戎狄人追杀她的事情说出来就行了。寨子里死了那么多人,西戎人和戎狄人走了,武大鹏没走,那些死了人的龛谷寨人岂能容他?
拿定主意的余初瑾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杭氏说道:“走吧,嫂嫂,我们该下山了。”
杭氏犹疑的问道:“不等老爷子他们了吗?”
余初瑾摇头,“不等了,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呢。”
杭氏“哦”了一声,起身走在了余初瑾身侧,两人并肩朝着山下走去。
余初瑾还在想着回头得让余幼瑾找冬至和小雪她们俩玩时,打听下,看看武大鹏最近有没有露面,不想,她和杭氏才进黎家的大门,余幼瑾一阵风似的跑了上前,一把抱住了她,“长姐,你可回来了。”
余初瑾笑着捏了捏余幼瑾的脸,却在下一刻,发现余幼瑾的脸色略显苍白,一对水漉漉的眸子更是有着显而易见的惶恐时,不由得手上动作一滞,敛了笑低下身抱起余幼瑾,问道:“怎么了,幼瑾?”
“老夫人把黎大爷给打了。”余幼瑾说道。
黎老夫人打了黎世瑾?!
余初瑾和杭氏不由得齐齐一怔,但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余初瑾抱起余幼瑾招呼了杭氏,三人匆匆回了住的院子。待确定院门紧闭三个人说的话不会被第四个人听到后,余初瑾这才搂着余幼瑾,轻声问道:“幼瑾,慢慢说,老夫人怎么会打黎大爷?”
“冬至被她娘喊回去带弟弟,秀瑶和小雪家里也有事,我就自己回来了,遇上了阿曲婻婻,婻婻说你不在让我跟她去老夫人那玩,我就去了。”
“老夫人拿了龙须糖给我吃,我坐屋里吃龙须糖的时候,守门的老丁头爷爷突然来找阿曲婻婻,说是骆家的天宝来了……就是上回打我哥哥的那个骆天宝。”
余初瑾点了点头,“嗯,我记得。”
余幼瑾于是接着说道:“阿曲婻婻还在和老丁头爷爷说话,那个骆天宝不知道发什么疯,突然就在外面大喊大叫了起来。婻婻怕惊到老夫人,就跟着老丁头出去打算打发了骆天宝,结果骆天宝嚷嚷着闯进了老夫人的院里。”
“这骆天宝也太没规矩了吧?”杭氏在一边嘟囔着说道。
余初瑾看向余幼瑾,“你继续说,骆天宝他来找老夫人干嘛。”
“说黎家仗势欺人,逼良为娼。”余幼瑾说道。
余初瑾如被雷劈,几疑自己听错,看着余幼瑾说道:“幼瑾,你说什么?”
“我说,骆天宝说黎家仗势欺人,逼良为娼。”余幼瑾重复着说道。
余初瑾咽了咽干干的喉咙,和杭氏交换了一个眼神,接着问道:“是怎么回事?你跟长姐说清楚,骆天宝怎么会这样说黎家呢?”
“婻婻听了骆天宝的话很生气,便要去找了大奶奶理论,结果大奶奶和大爷赶了来,要把骆天宝带走,大夫人不同意,婻婻也不同意,老夫人原本和我坐在屋里,这时候也走了出去,把骆天宝还有黎大爷,黎大奶奶,大夫人都喊了进来。”
“老夫人问骆天宝,黎家怎么仗势欺人,逼良为娼了。”
“骆天宝说黎大爷既然要纳了他三姐做妾,就该按着规矩来,怎么能让她三姐没名没份的跟着黎大爷去庆州府呢?”
余初瑾陡然想起前些日子流传在黎家下人间“姐妹共侍一夫”的笑话,这会儿听了余幼瑾的话,已经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如果她没弄错,这件事上至黎老夫人下至大夫人杨氏已经旗帜鲜明的表明了反对的立场,她还以为这件事已经到此为止,怎么……这黎世瑾是一心要吊死在骆家这棵树上了!
余初瑾正出神,余幼瑾的声音继续在耳边响起,“黎老夫人就问黎大爷,这是怎么回事?黎大爷说他不知道,说骆天宝是胡说的,他没有说要带骆宝珠去庆州府。”
“骆天宝便说带口信给他们家的是东寨的黎简诚,老夫人要是不信,可以去喊了黎简诚来当面对质。”
“黎大奶奶这个时候突然跑了出来,甩手就给了骆天宝一个耳光,说他是个浑帐东西,联合外人来坑黎大爷。”
“骆天宝不服气,赌咒发誓说他要是说了一句假话让老天爷劈了他。还说,黎大爷既然想要她三姐,就该按照规矩抬了轿子上门,再置办几桌酒席请了亲朋好友,让她三姐这样没名没份的跟着去庆州府,算是个什么事。”
“黎大奶奶要把骆天宝赶出去,被婻婻拦住了。”
“老夫人问骆天宝,黎大爷除了说要带骆宝珠走,还说了什么。骆天宝说,黎大爷原本答应给他一个管事当当的,这会儿也没说清楚,只说让他和她三姐跟着大爷一起去庆州府。”
余初瑾点了点头,“然后,老夫人就打了黎大爷,是吗?”
余幼瑾点头,“老夫人不但打了黎大爷,还说要黎大爷休妻,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黎大奶奶她嫁进黎家七年肚子连个泡都没冒,黎家的长房长孙不能生在一个妾室的肚子里。既然黎大爷喜欢骆宝珠,那就休了黎大奶奶,再抬了骆宝珠进门就是。”
杭氏倒吸了一口凉气,对余初瑾说道:“休了姐姐抬妹妹进门……戏文里也不敢这样唱啊!”
余初瑾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抹似笑非笑,暗暗给黎老夫人点了个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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