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楼里。
郑骞将才拿起的陶壶放了回去,回头看了黎海官说道:“等下回初瑾送了红泥小炉来,我再请你喝茶,今天这茶先欠着。”
“好,从前就听说老大人的铁罗汉很是泡得好,下次有机会一定来向老大人讨一杯来喝喝。”黎海官说道。
黎世风怔怔的看了看郑骞,又看了看黎海官,暗暗奇怪,黎海官怎么会知道郑老头铁罗汉泡得好?还有,看这情形五叔他就是特意来找郑老头的。这个发现叫黎世风猛的惊了惊,五叔来找郑老头做什么?
“坐下说话吧。”郑骞指着屋里几个树墩子对黎海官说道。
黎海官解了身上的披风递给了云棠,撩了袍摆真就在树墩上坐了。
一头雾水的黎世风跟着坐了下来。
黎海官双手搁在膝上,稍倾,缓缓开口问道:“老大人让阿洐带话给我,可是有事?”
是阿洐带了话给五舅舅,五舅舅才特意来找郑老头的!想明白过来的黎世风抬头看了沉吟着没有开口的郑骞,“老头,你要见我五叔和我说一声就是,还让阿洐带话,也太见外了吧。”
郑骞没有理会黎世风,而是看着黎海官说道:“五老爷,郑某想请你陪着走一趟大屋山,不知道五老爷方不方便。”
大屋山,便是阻断西戎、戎狄和龛谷寨的那片原始森林,而在大屋山这片原始森林的那一边便是西戎和戎狄。
黎海官凝目看向郑骞,“老大人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也就是说他应了郑骞所请。
郑骞瘦削的脸上,一对苍老的眸子里刹那明光一闪,难掩激动的看着黎海官说道:“如果,我想现在就动身,方便吗?”
“可以。”黎海官淡淡道。
郑骞闻言,当即二话不说便站了起来,一把将墙上挂着的雁翎刀摘了下来,抓在手里对黎海官说道:“走吧。”
黎海官颌首,接过云棠递来的披风紧跟在郑骞的身后。
黎世风看着鱼贯而出的三人,先是怔怔醒不过神来,等回过神来一颗心顿时“咚咚”像是要跳出胸腔一样,猛的拔脚追了出去,“五叔,五叔,你等等我。”
黎海官脚步一顿,回头看了过来,“嗯,差点把你给忘了,要不你留下来在这等我们?”
黎世风顿时傻眼了,把他留下?凭什么啊!
“我不同意,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黎海官眉头轻蹙,朝郑骞看了过去,“老大人,他是您教出来的,您说句话吧。”
“让他跟着吧。”郑骞说道。
黎海官想了想,稍倾点头道:“那就跟着吧。”
黎世风瞪着一句话说完转身便走的黎海官,愣是半天也没能回过神来。
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他隐隐有种好像被嫌弃的感觉?
“云棠。”黎世风一把抓住走在前头的云棠,“云棠,五叔他什么意思?我怎么觉得他好像有点嫌弃我,怕我会拖后腿的感觉?”
云棠向来话少,黎世风原只是想吐个槽,没想得到他的回答。可叫他没有想到的是,云棠却停了脚步抬头看向黎世风,说道:“你连个姑娘都打不过,这会儿带着你去,不是拖后腿是什么?”
黎世风:“我……”
话落,云棠转身便走。
身后响起,黎世风“我那是好男不跟女斗,让着她的!”
背对着黎世风的云棠淡漠如木雕的脸上绽起抹若有似无的笑,却在一瞬间消失不见,让人几疑是错觉。
一行人进了林子,黎世风才想问这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他们往哪走啊?突然,走在最前头的郑骞一个纵身便朝最近的一株大树扑了过去,黎海官紧跟其后,脚尖轻点人已经像只大鸟一样飞了过去。
黎世风傻眼了,指着不多会儿便没了踪影的俩人对云棠问道:“他们……我们……”
云棠却是连个多余的眼光都没给他,抓起他便纵身一跃,上了最近的树,之后带着黎世风在树与树之间腾挪纵跃如履平地。
黎世风看着身下飞跃而过的地面,深刻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拖后腿!
“云棠,我要跟你学功夫。”黎世风闷声说道。
也不知道云棠听没听到,反正耳边除了簌簌的雪声再没有别的声音。
莘唐县。
郎莞清低眉垂眼的站在床边的角落里,因为点着炭盆的缘故,屋里很是暖和,可头顶的目光却让她有种站在冰山下的感觉,寒意由头顶流向了四肢百骸,冻得连呼出的气都似乎结了冰。
深吸口气,郎莞清咬了咬牙,说道:“三爷,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奴婢就先告退了。”蒋凤翎嗤笑一声,人往后靠了靠,“把衣服脱了。”
郎莞清猛的抬头看了过去,对上蒋凤翎火子似的腥红目光时,她吓得一个哆嗦,下意识的攥住了衣襟,摇头道:“三爷,不可以的,不……”
“怎么,三爷还不如黎世风那个泥腿子?”蒋凤翎嘲笑着打断郎莞清的话,“是三爷长得没他好,还是三爷我家世不如他?”
郎莞清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咚”一声跪在了地上,“三爷,奴婢求您了,您放过奴婢吧。”
“少跟爷来这套。”燕凤翎一手敲着紫檀雕花床板,一手抚着被子上大朵的花骨朵,笑不达眼底的看着郎莞清,“你怕是忘记了,自己是因为什么被黎家赶出龛谷寨的吧?这会儿装贞节烈女,不怕让人笑掉了大牙?”
郎莞清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呜呜的哭着求饶。
便在蒋凤翎耐心尽失便要发作时,外面却响起小厮绮山的声音,“三爷,大人来了。”
蒋凤翎眉头一蹙,摆手对哭得不能自抑的郎莞清轻声喝道:“滚下去。”
郎莞清顿时如逃命般起身夺门而逃。
便在郎莞清离开没多久,穿着一身居家衣服的蒋凤池自外面走了进来。
“大哥。”
蒋凤池点了点头,随手拿了把椅子放在床榻前坐了下来,目光轻抬,打量了一番蒋凤翎后,问道:“好点了没?”
“嗯,好点了。”蒋凤翎说道。
蒋凤池闻言默然片刻,稍倾,再次开口道:“我已经让人拿了我的贴子去黎家,请了黎海官明日入府赴宴。”
蒋凤翎看向蒋凤池,“你在家设宴招待黎海官?”
蒋凤池点头。
“我不同意!”燕凤翎怒声道:“他把我打成这样,你还要在家宴请他,以后我还怎么在这莘唐县混?”
蒋凤池丝毫不理会蒋凤翎的怒意,而是顾自说道:“还有,年前我已经给佟家回了话,这门亲事我们应下了,你的庚帖随着年节礼也已经一起送了出去。”
蒋凤瓴瞪圆了眼睛,他看着蒋凤池,本就苍白的脸上这会儿更是没了一丝血色。
“你,你应下了佟家的婚事?”
蒋凤池抬目看向蒋凤翎,“是的,我应下了。”
“我……”
“你没有说不的权利。”蒋凤池打断蒋凤翎的话,“你年岁不小了,早就该成家了。佟家的姑娘,我打听过了是个好姑娘。相貌虽然平常了点,可娶妻娶贤,你是娶妻不是纳妾。至于克夫,那都是子虚乌有的事,当初是薄家人隐瞒了薄公子身患隐疾的事,说起来佟姑娘才是受害者,是无辜的。”
蒋凤翎没有吱声,他垂了眉眼坐在床头,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这会儿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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