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家和合致祥其乐融融,此刻寨子西南角一处古朴老旧有些年头的木头房子里,空气却是如凝滞了一般,屋子里的气压低得能让人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武哥,董哥他们几个到现在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事了?”问话的是武大鹏的小跟班。
武大鹏躺在床上,两只脚各挨了余初瑾一刀,所幸没有伤到筋,不然他就废了。可便是这样,他也是把个余初瑾恨得牙痒痒的,但内心深处的畏惧亦不少于这恨。
听了小跟班的话,武大鹏抬起头看了过来,昏黄的灯光下,他一张脸阴沉可怖,使得衣不解带照顾他的袁氏,这会儿都远远站着不敢上前。
“去找过了没有?”
小跟班连忙点头道:“找过了,没找着。”
“没找着?”武大鹏垂了眉眼,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难不成他们几个跑路了不成?”
“不可能。”小跟班当即说道:“就算是赖皮狗和黄鼠狼他们俩跑了,董哥肯定不能跑。再说了,他们为什么要跑?”
武大鹏却突然抬头看了小跟班,问道:“余家的人是个什么情况?”
“我去看过了,都好好的。”
武大鹏阴沉的脸瞬间变得有些狰狞,“余家的人都好好的,他们四个却都不见了?”
小跟班不敢吱声。
袁氏壮着胆子说道:“当家的,你说会不会,人都被余家那个小蹄子给杀了?”
一句话说完,别说是武大鹏就连袁氏自己都吓了一跳。
都杀了?!
武大鹏凝了眉头,沉吟着不言语。
袁氏却是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当家的,那小蹄子连你都敢砍,董毛人几个她还能放在眼里?我觉得十有八九,董毛人几个已经被她杀了。”
“杀了?”武大鹏抬头朝袁氏看了过来,“那尸体呢?还有,那小表子虽然有点功夫,可四个大男人,是她说杀就能杀的?”
“也是。”袁氏一怔之后,点头道:“小蹄子那么凶悍,杀一个两个的还成,还能一对四不成?”顿了顿,看着武大鹏问道:“那当家的,你说人哪去了呢?”
武大鹏语塞,他怎么知道人哪去了!
小跟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瞬间脸色变得惨白吓人,哆嗦着嘴唇皮问道:“武哥,这事要不要去和阎老大说一声?”
武大鹏才要开口,门外却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下一刻,大门吱呀一声,被从外面推开,一道高大劲瘦的身影夹着股冷风裹了进来,豆油小灯被吹得灯火摇曳,屋子也跟着暗了暗。
“马鬣!你怎么来了?”武大鹏失声问道。
马鬣是最早跟着阎化成贬私盐的,也是通过他,阎化成才能把易守难攻的马头寨变成自己的大本营,两个人好得穿一条裤子。只是,这马鬣除了贩私盐他偶尔还干着盗墓的勾当。
“赖皮狗和黄鼠狼这个点还没回去,阎哥让我过来看看。”说着话,马鬣在武大鹏跟前坐了下来,眼睛有意无意的扫了眼他被棉布抱着的脚,问道:“这是……”
武大鹏“啐”了一口,说道:“别提了,成日里打鹰到叫雁把眼睛给啄了。”话落,喊了一侧的袁氏,“去,给马鬣兄弟沏盅茶来。”
袁氏便要起身去灶间,被马鬣阻止了,“不用了,我不渴。”
袁氏朝武大鹏看去。
要沏茶温着的水肯定不行,得重新烧水,所以袁氏才会往灶间走。武大鹏看了眼外面的夜色,对袁氏摆了摆手,“那就算了,你给马鬣兄弟倒杯水吧。”
袁氏拿起温着的陶壶,倒了盅半温的白开水放到了马鬣跟前。
马鬣眼睛皮也没抬一个,而是看着武大鹏说道:“听起来,你这是着了人的道了?”
武大鹏不由瞪大眼看了马鬣,“你不知道?”
马鬣摇头,“我前段时间出了趟门,晚边才回来,回来只听阎哥说,赖皮狗他们几个来办点事,按说早该回来了,却一直没回来,我正好空着,就过来看看。”
武大鹏便将事情的原委和马鬣说了,末了,咬牙道:“原本是想着郑老头死了,余家几个小崽子自然便不在话下,谁能想到蓝半梦出手把郑老头救了,余家那个小表子身上还藏着功夫,你说,这是不是走多夜路遇见鬼了。”
马鬣却是拧了眉头问武大鹏,“阎哥跟郑老头翻脸了?”
“可不翻脸了?”武大鹏说道:“阎哥给郑老头酒里下了金牛七,算准了他到家睡上一觉就去了,想不到郑老头才刚进家门就发作了。余家的小表子不知道怎么请动了蓝半梦……”
马鬣的眉头一瞬蹙得能夹死只蚊子。
他是马头寨人,不想武大鹏这些人把蓝半梦当成招摇撞骗的神棍,他们寨子里代代留传着有关跛觋大人的传说,那种敬畏是发自骨子里的敬畏。
“跛觋大人是怎么给郑老头解毒的?”马鬣问道。
武大鹏摇了摇头,“我当时离得远看得并不清楚,不过,那蓝半梦也确实有些本事,原本大罗神仙也难救的郑老头,愣是什么事都没有了。”
马鬣垂着的眼睑里,目色复杂的难以言喻。
他真的没有想到,他不过是出门一趟,事情就会变得这样复杂。现在郑老头没事了,那阎化成他们……马鬣心头生起种不好的感觉,郑骞造成的危机感在其次,他更多的是担心跛觋大人的插手。
“之前听说,黎家三爷要娶余家大姑娘,是真的吗?”马鬣突然问道。
武大鹏摇头,“不是黎家三爷,是黎家的外孙,那个叫苏洐的短命鬼。”
“苏洐?”
武大鹏点头,喊了一边坐着的袁氏,“你来和马鬣兄弟说。”
袁氏“哎”了一声,便缓缓说起来,“听说这婚事也是那什么蓝半梦指定的,他说只有余家的这个小表子能救苏家那个短命鬼,不过,黎家老祖宗却是特意使了人来警告,说是孙子和外孙,她都不同意结这门亲。”
“没用的。”马鬣轻声说道:“既是跛觋大人开的口,这婚事就是铁板上钉钉的事,跑不了。”
袁氏拧了眉头,那要真是这样,以后莞清和三爷真成了,岂不是和余家这小表子做妯娌,那可不行,说什么她也不能让余初瑾这个小蹄子嫁给苏洐。
只是,想什么办法呢?
袁氏怔怔的站在那想着法子。
马鬣这时候却是敛了思绪,对武大鹏说道:“别的先不管,阎哥交待下来的差事先办了,赖皮狗他们几个呢?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怎么也不回去跟阎哥回个话。”
“他们不见了。”武大鹏看着马鬣说道,话落又指了一直没出声的小跟班,对马鬣说道:“鸡屁眼说余家和郑老头还有由耗子夫妻俩都好好的。”
马鬣看着武大鹏,“不见了?”
武大鹏才要开口,袁氏这时候插话进来,说道:“我怀疑是被郑老头和余家那个小表子给杀了,然后往尸体往大山里一扔,喂野兽了。”
山里有狼有老虎,这还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毕竟郑老头的身手,他们可都是见识过的,当年能从十几号人手里,毫发无伤的将阎化成救下来,这会儿,赖皮狗几个怕是还不够他热身呢!
武大鹏看了脸色阴晴不定的马鬣,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报官,官字两张口,官府要说他们杀了人,他们还能说没有?再说了……”
再说了,还有人比他们更想要余家那个小表子的命呢!
只是,报官也得商量个报法,毕竟,苏家那个短命鬼还等着余家的小表子冲喜救命呢!听说短命鬼可是苏家这一代唯一的男丁!
武大鹏的目光落在了马鬣身上,马鬣迟迟没有言语,他总觉得事情已经越来越偏离了正常的轨道,他最明智的决定就是尽快抽身而出,马鬣默默的思索着抽身之策。
迟迟等不到马鬣开口的武大鹏,狐疑的看了眼他,喊了声,“马鬣?”
“你说得没错,报官吧。”马鬣说道:“人真要是死在郑老头手里,不可能不留下一点痕迹,我这就回去和阎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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