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洐在黎世风的身侧坐了下来。
大病一场的他,脸上仍旧透着些许不健康的苍白,整个人看起来都清减了不少,温润的眸子含笑从余初瑾脸上掠过,最后定格在余攸宁身上。
“攸宁,过来。”
余攸宁一怔之后,迟疑的看向了余初瑾。余初瑾也不明白苏洐是什么用意,但……余初瑾对余攸宁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余攸宁这才拔脚朝苏洐走了过去。
苏洐笑着伸手握住了余攸宁的双手,目光温和的看着他,轻声说道:“我听天冬说了,你今天表现很勇敢,像极了当日的你们的父亲。”
余攸宁一瞬怔在了那。
就连余初瑾也怔了怔,目光疑惑的朝苏洐看了过来。
这是两年多来,第一次有人当面提起余昊,而且还是用这样一种带着褒奖的语气提起。
余攸宁的脸色慢慢变得苍白,青紫的眼圈里,眸子渐渐的被水光淹没,便在眼泪即将夺眶而出的刹那,他猛的撇过了脸。
苏洐轻叹了口气,抬手摸在余攸宁的头上,“想哭,就哭吧,你还是个孩子,有哭的权力。”
余攸宁摇头,哽着啜子说道:“我不哭,黎三哥说了,男人流血不流泪,我是男人,我不能哭。”
“谁说男人就不能哭了。”苏洐动作温柔的将余攸宁带进怀里,轻轻拍了余攸宁瘦弱却挺得笔直的背脊,“男人也可以哭,只是哭过以后要更坚强,更勇敢。”
温暖的怀抱,淡淡的药草气息,还有那掩藏在记忆深处淡淡的书卷气息,使得余攸宁强忍着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感觉到胸前的湿意,苏洐紧了紧搂着余攸宁的手,贴着他的耳朵,轻轻说了句,“攸宁,你的父亲,他是个英雄,他是你们的骄傲。”
余攸宁猛的僵了僵。
余昊出事后,所有人都说他是个傻子,替他不值得,可今天却有人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个英雄,是他们的骄傲!
余攸宁心中长久以来的愤懑不甘委屈难过绝望,陡然间就似找到了突破口一样,涌汹而出,他却只能死死的咬紧了牙关,默默的在苏洐怀里流着泪。
许久。
感觉到怀里的余攸宁身子不再绷得像张满弦的弓后,苏洐这才扶着他的肩头,稍稍微后退了退,看着哭过以后略显羞涩的余攸宁,轻声说道:“记住我和你说的话,男人哭不丢人,但哭过以后一定要更坚强更勇敢。”
余攸宁重重点头。
苏洐又从袖笼里取了个小瓷瓶出来,“拿去,这是我从京城带来的药膏,抹在伤处三五天就能消肿还不留痕。”
余攸宁接在手里,连声向苏洐道谢,“谢谢苏大哥,我这就去给幼瑾抹上,她是女孩子爱漂亮,我是男人无所谓。”
余攸宁攥丰瓷瓶去了房间。
余初瑾看着他明显轻快了不少的背影,回头看了苏洐,“谢谢。”
苏洐唇角翘起抹浅浅的弧度,淡淡道:“一家人,谢什么?”
一家人?!
话声落下,堂屋里的空气顿时为之一滞。
众人之中,年纪最大的便是郑骞,加之他和余攸宁又有了师徒的名份,有些话,别人不方便说,他却是能说的。郑骞正打算开口,不想黎世风却突然跳了出来。
“阿洐,你,你真的要她给你冲喜?”
苏洐抬头看着黎世风,点头道:“是的。”
片刻的寂静后。
“不行,我不答应!”黎世风看着苏洐,摇头道:“我不同意,你不能娶她。”
苏洐眼底有什么一闪而逝,却快得叫人抓不住。
“这件事,不需要你同意。”苏洐看着黎世风,“只要余姑娘点头就行了。”
黎世风唇角翕翕,眼底有慌乱的神色一闪而过。
他迟疑的朝余初瑾看了过来,“你,你……你不会同意的,是吗?”
“不一定。”余初瑾迎上黎世风看来的目光,说道:“如果条件能谈拢,我会同意。”
“什么条件?”黎世风下意识的问道。
余初瑾没有回答黎世风的话,而是看向苏洐,略作沉吟后,才开口说道:“苏公子,你可想清楚了。就算我嫁给你只是冲喜,但六礼却是一礼都不能少。”
苏洐微微笑着看向余初瑾,点头道:“这是当然,自来婚姻之事就应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顿了顿,“你应该还有别的条件的吧?”
余初瑾回以一笑,点头道:“是的,我确实还有别的条件。”
“你说。”
“第一,我不要聘礼但我也不带嫁妆。”
苏洐点头:“嫁妆可以不带,但聘礼不能不要。”
余初瑾想了想,点头道:“好。”
“第二呢?”苏洐问道。
“第二,我们成亲后,你若有个好歹,我可以守十年的节,十后嫁和不嫁,嫁谁不嫁谁,由我自己决定,黎、苏两家不得反对。”
“可以。”苏洐想也不想的点头说道:“不需要十年,三年便行。”
余初瑾不置可否的一笑,继续说道:“第三,我嫁给你后,我享有经济和行动自主权。”
“怎么说?”苏洐问道。
“简单的讲就是,你们苏家的东西我不沾不碰,但我赚来的钱和产业你们苏家也能打主意。还有我要去哪,要干什么,你们苏、黎两家都不得干涉。当然……”余初瑾想了想补充道:“杀人放火有违法制的事,我肯定不能干。”
她嫁给苏洐,从名义上来讲,就是苏家的人,在这个讲究连坐的年代,她要做些什么违法乱纪的事,苏家首当其冲受连累。这个解释,便是给苏洐吃一个定心丸。不想……
苏洐听了,却笑盈盈的说了一句,“无妨,你就算是杀人放火,我自会替你收拾。”
余初瑾傻眼了。
别说余初瑾傻眼了,就连郑骞和由荣华、杭氏也跟着傻眼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怎么就透着一股,我才不是为了活命才娶你,我是真心喜欢才娶你的意思呢?
“嗯哼!”
郑骞轻咳一声,将场中除苏洐以外都陷入自我怀疑的几人齐齐咳回了神。
余初瑾没来由的红了脸,目光不自觉的避开了苏洐的目光。
郑骞看着苏洐,清了清喉咙后,开口说道:“本来这件事是没有我置喙的余地的,但攸宁既然喊我一声师父,大姑娘也就算我半个闺女了。”
苏洐看向郑骞,“老大人,您请说,阿洐洗耳恭听。”
郑骞看着苏洐,缓缓开口说道:“口说无凭,立字为据。大姑娘的这些个条件,你回头签字划押后和婚书一起送过来吧。”
也就是说,这桩婚事真就这样定下了。
苏洐才欲笑着说好,黎世风猛的站了起来,“不行,我不同意,这婚事我不同意。”
“三爷,你为什么不同意?”由荣华看着如同被人抢了糖的黎世风,摇头说道:“这婚事,大姑娘自己点了头,你们黎、苏两家的长辈也都点了头,你……”
“幼瑾她刚才和我说,想让我做她的姐夫。”黎世风瞪了由荣华说道,“嫁给阿洐,幼瑾也不同意的。”
由荣华那个无语啊!
三爷哎,你可真是能胡搅蛮缠。
余初瑾看向黎世风,“你真想娶我?”
黎世风被问得一怔。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想娶余初瑾,可是他就是不愿意余初瑾嫁给阿洐。
见黎世风不吱声,余初瑾少不得叹了口气,说道:“三爷,你对我们姐弟的诸多维护,初瑾铭记在心,但……”
“我娶,你嫁不嫁?”黎世风打断余初瑾的话,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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