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逍身后像是长了眼睛,在纪晓芙快要落泪的时候,他柔声劝慰道:“别着急,慢慢来。”他的声音不见波澜,却如同清心咒般霎时教纪晓芙回过神来,“箭上有倒刺,你把伤口割开一点。”
在听杨逍说到“倒刺”的时候,纪晓芙心里“咯噔”一声,慌忙之下急恼道:“你知道有倒刺为什么不说?你真的不知道痛吗?”
杨逍似很满意她的反应,轻笑道:“痛,当然痛。”察觉到纪晓芙情绪低落,他又添了一句,“你不一样,晓芙,你给我的痛我甘之如饴。”他对纪晓芙愈发的有兴趣了,这个姑娘和他以前遇到的女子不同,十分的不同。
纪晓芙本心怀几分歉意,可听闻这一句,她心里顿时生了火气,下手一时没了轻重。也亏她下手没有轻重,竟阴差阳错剜出了那枚足有三指宽的箭头。箭头上的倒刺又细又密,还勾了好几块带着血肉的肉沫。纪晓芙震惊之余,极快的取来素布盖住箭头,免教雁儿瞧见留下阴影。
杨逍没料到纪晓芙来这么一下,忍不住一声闷哼出口,他回头望着纪晓芙戏笑道:“下手够重的啊,你就这么恨我?”
纪晓芙避闪着他投来目光,咬着唇低头歉道:“对不起,我……你没事吧?”
杨逍轻笑道:“没事,只是你再不给我止血,我可真就要有事了。”他将穿了线的细针递给纪晓芙,“痛快点。我也是人,也会痛。我怕撑不到你给我上药。”他脸色苍白,捏着细针的指尖微微有些颤动,可他抱着雁儿的手是那样的放松,同她、同雁儿说话时甚至不似个重伤的人。
纪晓芙点了点头,压下满腔怯意,接过杨逍递来的细针小心翼翼的刺入伤处皮肉。之前无论她怎么下刀都没有一点动作的杨逍,这一次挺直的后背传来了微弱的颤抖。
纪晓芙忽然就明白了,他之前一直都是在给她解恨吗?相识不过短短半日,她却看出杨逍是个打断牙齿和血吞的性格,他会说痛是他已经忍到极限了,所以才会催着她快一点。雁儿视他如同天上的神仙,他只是不愿在雁儿和她面前昏死过去。
割断细线,纪晓芙取来蘸水的白布,擦拭尽了伤口周围的鲜血。小心的拔开瓶塞,她将金疮药倒上纱布,轻轻地盖在他伤处。
“那个,你,你还是把衣服脱了吧。”纪晓芙紧皱着眉头,一手按着伤口一手抓着纱布,怎么摆都得杨逍脱了衣服才好包扎,她总不能一直这么扶着吧?
杨逍勾起一抹笑意,将雁儿抱在一旁的椅子上,缓缓褪下衣衫。纪晓芙偏着头,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咬牙回头。杨逍身上有很多伤痕,有的从右肩一路砍到后腰,有的像是箭伤,还有的连她也分不清是什么武器留下的伤疤。无一例外的,那些陈旧的疤痕颜色很重,纪晓芙实在不敢想曾经他是受了怎样的伤。
“丫头,心疼了?”杨逍笑问道。
那些伤很单纯,尤其是那道砍在他后背的伤,根本不见缝合的迹象,更像是由着它积年累月慢慢愈合的。
纪晓芙不知怎的,没来由的心疼起杨逍:“你就不知道请个大夫,或者让你的手下给你上药治伤吗?就算,就算你不想让明教的人知道,你也应该有心腹啊,让他们知道也不行,非要你自己忍着吗?”
杨逍摇头笑道:“都是过去的事,也只有你还会提起来。”他起身挑了件素净的衣衫换上,“以后有你为我治伤,我便不需要自己忍着了。”
“叩叩叩。”木门被人敲响,一个低沉的声音毕恭毕敬地透门传来,“杨左使,属下有事禀报。”
“进来吧。”杨逍道。
那人轻推房门,入屋后直立在杨逍五步之外,双手环在胸前,恭敬地垂首作礼道:“大夫说江夫人伤得太重,只能凭草药参汤吊着一口气,他说胡青牛胡神医也许有办法救醒江夫人,江伯维刚醒就带着江夫人去蝴蝶谷了,他托我向左使请罪,说一个月后亲自前来谢罪。属下问他雁儿怎么办,他说有左使和这位姑娘的照顾,他可以放心的去蝴蝶谷求医。”
杨逍摆了摆手叫那人下去,他牵着雁儿的手,半蹲在雁儿面前道:“雁儿乖,以后让这个大姐姐照顾你好不好?”
雁儿有些怯,她望了望纪晓芙又望了望杨逍,仍是缩在杨逍怀里不肯出来。杨逍和纪晓芙都明白,雁儿是怕纪晓芙再伤害杨逍。她才是个七八岁的小娃娃,却经历了太多令人胆战心惊的折磨。
纪晓芙心疼的上前一步,拉着雁儿的手轻声安慰道:“姐姐不杀杨逍,雁儿让姐姐照顾雁儿好不好?”看着雁儿小心翼翼的眼神,她终是狠不下心。
杨逍亦笑道:“雁儿不怕,这个大姐姐是好人,刚才我们在玩游戏呢,叔叔那么厉害,叔叔还要保护雁儿,怎么会死呢?”雁儿终归是小孩子心性,很快便投入了纪晓芙的怀抱,“雁儿怕生,你和雁儿就住这里,我一会儿让人过来整理。”说罢,他欲推门而出。
“哎。”纪晓芙急忙唤道,“你中的毒要不要紧?”
杨逍顿了顿脚步,道:“不过是些不入流的毒物,逼出来就没事了。”余音尚未消散,他挺立的背影已经没入对面房中。
房间里空无一人之时,方是他卸下防备之时。直到木门“吱吱呀呀”的合上,杨逍整个人仿佛失了所有的气力,踉跄几步瘫坐在软塌上。若仅是受了伤,哪至于如此?陆岑所下的毒来势汹汹,当时他虽逼出半数,但几经打斗,体内的余毒在经脉中四处游窜,如今他竟有些压不下去。
杨逍半俯着身子,又接连呕了两口血才觉好受些,他在软塌上盘膝而坐,抬手往胸前连点数个大穴。那毒是为了抑制内力,内力越高的人受其折磨便越深,杨逍便是如此。他提起一口气,屏气凝神。饶是剧痛难忍,他亦不管不顾,拼尽全力将剧毒逼至右手指尖。他以指为刃,在指尖划开小口,暗黑的血液滴了四五滴方才悠悠转为殷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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