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内,地上铺着波斯地毯,燃着暖金玉炉。
屏风上绣着《帝禹山河图》,桌上放着十几卷《山海经》。
案几上摆放着一张古琴,旁边还有数种奇妙的乐器。
一个华衣男子斜靠在一张竹藤编制的躺椅上,修长双腿高高放在对面紫檀凳上。
他左手捧着一本《海经》,面前放着一整盘金灿灿的鱼片,内泽呈现出红色,他姿态带着无限风情的一片一片往口中送去,一边品尝,一边看书,那书中正写着:射姑国在海中,属列姑射。西南,山环之。陵鱼人面,手足,鱼身,在海中,大鯾居海中,性火喜寒,昼伏夜出……
一刻钟后……两刻钟后……
夏枫:公子,山海经中记载的很多地方乃虚无飘渺之所,而且作者不详,很多东西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应该是杜撰出来的,难道公子对这些有兴趣?
男子:金虞堂的右护法居然也是孤陋寡闻。
被他目光盯了一眼,夏枫不由心中一颤,
夏枫:对了,那个姑娘又想见你。
女人么?男子嘴角浮现一抹邪魅的笑,慵懒的靠在那里,目光冰冷,声音却如凤凰焦尾琴般优雅淡淡道,
男子:夏枫,我的时间不是用来做无聊的事情,你要记得清楚才是。
夏枫心知公子不是针对苏墨,他对任何女人都觉着无聊,接着道,
夏枫:此女金虞堂的妖姬,是不是很有趣?
男子:哦?是她?
夏枫:公子当日也见过的,她跳舞跳的极好。
男子:本公子没有兴趣,我只听说过齐国的一个妖姬触怒了皇后,而后被打入冷宫,很有可能被关进恶人岛。
夏枫:她们大概是一个人。
男子:是么?
夏枫:我只是猜测。
夏枫又咳了咳,却发觉男子眼前放着的鱼肉,已经吃了大半。
夏枫:公子……您吃这种东西没事吧?
男子:肉质鲜美,世间少有,也只有这偏僻的姑射海域可遇到。
妖孽男子斜对着他,一条腿支起,一只手臂轻轻搭在了膝盖上,姿态说不出的慵懒,且风情万种的对夏枫微微一笑,用性感的声音道,
男子:你要不要尝尝?
夏枫:我不……不不……不吃。
他可害怕被这些肉毒死。
男子转过头,手撑着面颊,目光如冰月带着寒冷,又如血月带着邪魅,唇角微扬,手指轻巧的拿起一片鱼肉道,
男子:不吃实在可惜,此鱼肉质鲜美,书中说这鱼若活千年,体内有一种珠子,服用可以延年益寿,但若是没有珠子,肉质也可以增强体质。
夏枫扫了一眼男子的《海经》,心想染公子虽然也看这种书,却是从来没有付出实践,他叹息一声,想那稀罕的海兽大鯾,居然被他家这位公子给烹了。
正思索着,忽然外面传来刺耳的尖叫声,“怪物啊——”
夏枫:公子,你那鱼竿怎不收起来?似乎又有什么上钩了!
男子:我忘了。
男子慵懒地趴在椅子上翻动着书页,手指修长,骨骼优美,妖娆的风情如月色倾泻满地。
可惜他没有耐心,一直不喜欢垂钓,很费神。
夏枫:糟了,那个姑娘好像在那儿。
不过……似乎……方才是春夏秋冬四个女人在叫。
……
夜色中,一条巨大的银鱼在甲板上跳跃挣扎,额前却长了第三只竖瞳。
那只眼睛,如毒蛇般闪着凶光。
“怪物啊——”四个女人吓得瞠目结舌,忍不住尖叫。
“吼——”眼见那银鱼对着船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两根獠牙,口冒赤色光芒,发出恐怖的嘶声。
苏墨立刻动了,飞快趴在甲板上,双手护住头部,但见一团巨大的光焰飞了出来,随之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巨震,紧接着是船舱木材坍塌“劈劈啪啪”的响声……
下一瞬,灰尘中飞出个人影,正是一个白衣男子跃出来,凌风而来,衣诀飘飘,身影如风。
他的狐裘大氅毛领遮住大半张脸,只能隐约看到轮廓分明的侧面。
手腕抬起,手中霎时多出了一柄华丽的长剑。
此剑闪着寒光,利刃如同冰晶,带着凌厉的锋芒,仿佛能辟开天地,与日月争辉。
剑铮鸣出鞘,剑吟声未歇,男子对那银鱼的额头竖瞳狠狠一刺。
他动作很干净,很凌厉,却又仿佛带着一些随性的雍容,似不想多浪费一丝气力。
那剑光芒一闪,再次入鞘,感受到危险的气息,银鱼已经惊恐万分地阖上嘴巴,在甲板上痛苦的翻滚跳跃。
宽大的鱼尾甩了甩,银鱼狼狈不堪的跃入水面,“噗通”一声,很快没入海中消失不见了。
“发生了何事?”下面船舱的船员们听到动静,好奇地出来瞧看。
夏枫:莫怕莫怕,是鱼,纯正的银鱼,就是大了一些。
夏枫哈哈一笑,擦了擦额头冷汗,对着围过来的船工解释着,暗道幸好是在《山海经》中记载的大鯾而已,若是遇到别的异兽,只怕是无法解释了。
众人收拾好一片狼藉,耳畔的人声与脚步声越来越轻,渐渐消散……
闻人奕:你没事吧?
此后苏墨本以为闻人奕会问她为何在此处,怎知男子拉起她后,就松开了手,目光看向远处岛屿,目光极为平静,他慢慢收起宝剑,一言不发的转身,云淡风轻地离开此处,腰间宝剑的环佩琳琅绚丽,雍容而高华,白色修长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从头至尾……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海面景物在水波中变幻莫测,亦真亦幻,
男子白色衣袍飘若流云,让苏墨心中有种荒谬的感觉,有些不习惯他眼前的样子。
这个男人被她拒绝了后,似乎就有些性子更清冷了。
那种冰冷让她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
他的态度,就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里。
那种不舒服,一点一滴,千丝万缕,溢满内心。
夏枫:姑娘,前面的海域更冷了,今晚你先换个地方住下。
苏墨谢谢公子。
夏枫:不客气,这个是公子吩咐的,你去的是他平日的书房。
苏墨他的书房?
苏墨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难道是公子要见她?但是……
夏枫:姑娘莫要误会什么,公子他喜欢无事就睡觉,有时候夜里却在外面忙碌,很少看书,所以姑娘夜里子时可在他的书房里休养,醒来后记得早早离开即可。
原来是这样,苏墨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看来自己还是见不到那位公子的。
进入船舱内,打开屋子的门,里面果然暖和。
苏墨呵了一口热气,搓了搓冰凉的双手,目光慢慢扫过屋子。
屋内烛火明亮,燃着香炉,简约雅致,苏墨目光落在椅子上面的几册书上,居然是《山海经》,共十四卷。她再次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奇特的雕花屏风与外间相隔,屏风的图画竟然是《帝禹山河图》,据说很多江湖门派都渴望得到这张奇异的地图,所有的物件都彰显贵气。
不过,公子同意她在卧房内休息,她也绝不会妄动别人的东西。
苏墨坐了一会儿,忽然觉着腹中空空,看到桌子上放着几盘点心,她拿起一块尝了尝。
点心入口即化,口感出奇的美味,甚至于她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点心,苏墨立刻眯起了眼睛,不小心多尝了些。
吃过后,苏墨忽然觉着有些不妥。
这算不算未曾经过主人的同意,动了他的东西?这样会不会引起他人的不快?
于是,思来想去,苏墨在伙房寻到一整段废弃的圆木。
她拿出藏着的刻刀,拈出一口锋利的短刃,用拇指试了试锐利的刀锋。
接着拿出凿子,锯子,在木头上飞快地刻了起来,雕出一件漂亮的山水景致盆雕。
也不知道雕刻了多久,苏墨优雅的打了个哈欠,趴在为她准备的木榻上慢慢睡着了。
醒后,时间还很早,苏墨在盆雕下面贴了张纸,写道:“感谢公子的款待,雕刻赠予公子。”
虽然两人不曾真正见面,但作为感谢的话,也未尝不可。
白日,夏枫拿着一盆雕刻好的精美山水,欣赏了很久。
夏枫:来而不往非礼也,那个姑娘虽然吃了你的宵夜,但是送给你的东西可谓是用心的,雕刻的手法也精益求精,这礼物在外面根本买不到的。
男子:还不错。
夏枫:我觉着这个姑娘手艺很好。
男子:嗯,很有机关大师师缨的风范,可惜不及他百分之一。
夏枫:师缨是谁?
男子:师缨是天下第一奇才。
夏枫:既然那师缨是天下第一奇人,当然这个不能比的。
夏枫:既然公子不喜欢这个,不如就给我吧,我屋里没有摆设。
男子:嗯,随意。
妖孽美男子翻看着手中地图与书册,依然一副是与己无关的口气。
夏枫:我说公子……你老是盯着书多无趣。
夏枫:能不能笑一笑?
他习惯了金虞堂欢乐的气氛,总觉着这里冷冰冰的。
男子:哦?
男子慢慢抬眸,眸子清冷,慵懒的看着他,慢慢勾了勾嘴唇。
“砰”一声,门打开了,夏枫捂着胸口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对着甲板外的海面深深喘息几口气,这个男人的笑容杀伤力太大,莫说是女人,就是男人看了也心跳加快,还真是男妖孽一名。
……
一日又一日,时间过的极快,不知不觉已到了最后一日。
夜里,苏墨再次来到书房,她发现这公子的品味很高,屋中的糕点都是极好的,正好满足了她的口腹之欲。
可惜那一日后,屋中的盆雕不见了,但男子没有留下只字片语,更没有机会遇到过他。
苏墨本有些期待与他见面,如今不免有些遗憾,知道自己的雕刻无法让对方满意,看来不能投其所好了。
苏墨从不轻言放弃,更不会坐以待毙,否则很难达到她想要的目的。
路人:多谢姑娘,你真是心灵手巧,人又好。
苏墨不客气,我做这些事情只是举手之劳,但船上有很多事情我却不懂。
众人:姑娘尽管问来,我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定都告诉你的。
于是,苏墨随意打探了一番公子的喜好,打问一个人的兴趣并不算过分,却是没想到这些船夫对公子并不熟悉,最后唯独一个小船工悄悄告诉她公子夜里可能会去的地方,并答应亲自带她去,苏墨立刻扬起了嘴唇。
苏墨跟着他,发现并没有去船舱里,而是向船尾某个方向走去,
苏墨公子在何处?
小船工竖着一根食指,噓了一声,带着她向前走了一路,径直到了船尾,“就在前面。”
那里有一处高台,上面搭着一个深色的帐篷,隐藏在暗夜中,寻常并不会有人寻到这里来。帐篷内有个挺拔的人影。那人披着厚厚的衣服,斜倚在垫子上,旁侧放着一张琴,而此人修长高挑,身影如玉,只是模模糊糊看不清容貌,手中拿着葡萄酒,慢慢品尝。
“姑娘,我就带你来这里,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语落,小船工飞快的溜走了。
听闻到前面的动静,男子目光一扫,见是苏墨,微感诧异。
风很大,吹得他面前纱撩动,露出精美的面容。
苏墨看到此人也是同样诧异,没想到居然是花公子,当然,她现在女装的模样对方也是不识得。
苏墨不想会在这里遇到公子,这些日子叨扰了,非常感谢公子。
苏墨行走江湖很是谨慎,对于酒这种东西敬谢不敏,没想到这公子居然深夜一个人独自坐着饮酒弹曲儿,同时又喜欢半夜垂钓,着实有些古怪,不过至少她觉得这个男人出手阔绰,让她并不讨厌。
过了很久,苏墨始终有礼地道,
苏墨相识即是有缘,很快我就要离开了,却有个疑问,希望公子能够解惑。
男子:什么?
男子摇了摇面前的红酒,慢慢啜了一口,只等她讲话。
苏墨不知道公子这艘船,究竟是何人打造?
男子:一位朋友。
苏墨不知这位朋友是何人?姓甚名谁?
苏墨我又在哪里可以找到此人?
此刻,苏墨知道前世她与阿缨相识也是一年后的事情了。
但是,这其中变数很多,不如提早准备。
花惜容:不巧,这个朋友我也不知道是姓甚名谁,我叫他阿缨,不过他现在肯定在齐国内,当然找他人也有很多,所以很难找到。
苏墨真是可惜。
苏墨不知道公子还有什么线索?
花惜容:没了,姑娘随意吧!
花惜容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翻看着书籍,显然不想与她多说话。
“……”苏墨顿时无语。
话不投机半句多,苏墨觉着眼前男子实在不近人情,正要告辞……
就在这时,忽然船身剧烈一晃,发出一声巨响。
苏墨刚刚是否触礁了?
花惜容:不是,已经到岸了,姑娘还是先请离开吧。
花惜容:本公子不喜欢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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