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标什么题

又是一场雪下来，不知又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青砖绿瓦还有那屋檐已经堆了积雪，走在外面长个嘴都能被那冷风呛一嘴。

听到下面人的消息的时候正在用晚膳的乌瑜差点没被噎死，放下手中的碗筷拔腿出门。

顾砚一身玄色大氅，那张俊美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就连眉上都带着冰碴子，薄唇紧抿，那双眼睛冷漠漆黑，跟冰刀一样。

乌瑜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位主子现在心情不大妙，来这之前疑惑原本应该远在京城的皇帝为什么会大晚上出现在这儿都忘了。

他小心进来，青年帝王并没有给他一个眼神，任由下人脱下大氅兀自坐下。

下人全都手脚轻轻退出房间。

乌瑜跪下行礼，“参见陛下。”

京城到这距离不短，看一行人风尘仆仆必然是日夜兼程，所以顾砚的声音都带着沙哑。

“起来，人找到了吗？”

乌瑜抱拳：“回陛下，属下已经确定江陵北已经回到扬州城，而且属下还从越州刺史于万书的书房里面找到了这封东西。”

乌瑜说中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自从乌瑜拿到这份东西之后一直都贴身放着生怕丢失。

顾砚冷着脸接过，就这蜡烛细细看过，越看那脸色越黑，最后黑得能滴出水来，拿着纸的手青筋暴起，足见主人的愤怒。

啪的一声，顾砚重重的连纸带手拍在桌上。

“他们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信上，全是他们贪污受贿的证据，全部都清清楚楚，有些是从已经入土了的先帝时期就开始。

若不是这次灾情过大，他们或许还能继续瞒下去。

哦，不。

他们本来是可以瞒下去的，要不是于万书怕自己成了替罪羊，或许他们还能继续窝在江南这块地方，等到几年后顾砚腾出手来收拾这些人，到那时候，江南这个钱袋子早就破了窟窿，一份银子都没有，全进了他们的口袋。

顾砚险些气笑，从来都是他坑别人的，没想到临了差点阴沟翻船被这起子小人阴了去。

半晌，才听到顾砚平和的声音。

“你去让人继续跟着他们，不要让人发现。”

不愧是皇上。

乌瑜弯了弯腰，心里感叹，这情绪转变的速度不要太快，听着这声音哪有刚刚那气急的样子。

前者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感觉地上有金子似的，就又听到上头传来顾砚的声音，“这几日韦元己也快到了，你先在这儿待着，暗中观察，扬州朕亲自去。”

乌瑜应道称是。

皇上要去，这做臣下的也没办法。

这月黑风高，啊不，天寒地冻的，为了安全自然是得明天再出发，顾砚修整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带着人赶往了扬州。

扬州

苏彦还不知道京城的那个祖宗要来这，昨晚他在潇湘馆待了半夜，也知道约金昌宗来这儿的人就是江陵北，他的那个任务目标之一，但是那两人太过小心了，根本探不到任何消息。不过从相盈那知道那位江家的大公子后面竟然在二楼欣赏了许久的美人，苏彦觉得这个任务目标和江陵南那个看着有些憨憨的完全不一样。

苏彦起来梳洗了一下，这具身体应该是喝不了酒，他昨天就随便喝了两杯今天起床就有些不舒服了。

用了早膳，苏彦记起自己之前答应了江陵南要跟他一起去普陀寺。

之前他找江陵南帮忙想找个地方给那些灾民落落脚，江陵南找的就是这间寺庙。

因为雪灾，许多人都无处可去，江陵南和他出钱，普陀寺出力，捐米捐钱，每日施粥，还在寺庙里搭起了帐篷，一段时间下来干的还算不错。

前几次苏彦都以有事婉拒了，这次再拒绝就实在是不给人家面子。

马车一早就准备好，朝城外行驶了半个多时辰，就到了普陀寺。

进了寺庙，苏彦拒绝了小沙弥的带路。

因为一进去就看到了和僧人一起施粥的江陵南，他穿了一身缙云色劲装，外面是一件泰兰色披风，在一众衣着朴素的和尚灾民里面格外显眼，天寒地冻的，呼出的白色哈气模糊了他的五官，如同雾里看花，但是苏彦还是能清楚的看到他那双眼睛迸出的亮光，亮晶晶的，好像一只小狗狗看到了喜欢的东西。

苏彦突然想起了前世他看到的一只柴犬，看到喜欢的东西的时候就是这样子。

尤其是两双眼睛都是亮晶晶的样子，苏彦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把两双眼睛和在一起，那种感觉更加重了，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跟在后面的相盈听到苏彦那忽略不计的笑声时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只是他跟在苏彦身后，并不能看到。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力太好还是心有灵犀，江陵南正好在这时朝着苏彦站的地方看了一眼，好在苏彦笑意收的很快。

苏彦看到江陵南将自己手里的东西给了身边的人又说了几句，就朝着苏彦这个方向走过来了。

江陵南大步流星，身高腿长，拉着苏彦往人少的地方去。

确定不会被人打扰之后，江陵南就兴高采烈的向苏彦说起了他们这次救济了多少人，还说那些百姓拿到粮食和保暖的衣物的时候有多感激。

看那样子就跟捡到宝贝了一样，苏彦面上很平静心里却还在想着这还是个孩子啊，做了好事得到了别人的感谢就高兴成这样。

说着说着，江陵南又叹了口气，“这几天我们都送来新的粮食，可是这灾民越来越多，根本不够，而且还有一些人还发了热，好在即使请了大夫到没出什么事。”

不要小看这小小的发热，在这种医疗条件差的环境下，就是一个小小的风寒都可能要人性命。

就这么一会儿，天上又飘起了雪，即便将自己裹得严实了，那寒意还是无孔不入的渗进身体里，苏彦觉得自己的脸跟要冻硬了一样。

看江陵南因为这个整个脸都皱了起来，苏彦跟他也认识这么长时间了，觉得这人也就是个孩子。

试着上辈子哄好朋友孩子的样子，安慰几句：“江公子先别急，你瞧这雪越下越小，只要不再下大雪，一切都会好转的。”

苏彦实在不会安慰人，说起这话也干巴巴的，但他也不是乱讲的，大雪下了这么长时间，再下也下不了多长时间，最要考虑的是灾后灾民的安置。

现下粮价上涨，苏彦已经让人去私下购置了粮食，那价格简直涨到飞起，不可否认现在涨价很正常，但苏彦还是嗅到了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还得再查一查。

这灾民那么多，人手都有点不够似的，苏彦看了看，绕过江陵南，“我也去帮忙吧。”

江陵南愣了一下，随后转身，“我也来！”

他快走两步跟上，整个人上下都洋溢着快乐的气息，苏彦看这小屁孩又变成原来的样子，一边听他叽叽喳喳的，也随他了。

接下来两天，苏彦好好的和江陵南一起在普陀寺施了两天粥。

果然如苏彦所料，这两天没在下过大雪，就是下也是小雪，断断续续的下。

普陀寺里，这天苏彦没来，只有江陵南一个在这里帮忙。

江陵南继续自己的每日任务，正忙着，就听到寺庙门口轰轰的走进来一群人，为首人穿着一袭玄色窄袖长袍，外面套了一件同色的狐皮披风。

从江陵南这个方向看出只能看到那人的侧脸，轮廓冷硬，他低着头，身后的侍从正在和寺中的师傅交流着。

看样子应该是想进来休息的吧。

江陵南手中拿着水瓢，心里想着，看他们那样子一看就是风尘仆仆赶来的，就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看穿着应该是有钱人家的人。

江陵南看了一眼就不在关注，看着面前的空碗，继续自己的工作。

普陀寺不算太大，因为这段时间灾民这么多，空着的厢房也都住满了人，寺里的人看顾砚这一行人气质不凡，给他们腾了一个小院子让他们歇歇脚。

进了院子之后，顾砚的侍从将整个院子都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没发现什么不妥之后，各自守在周围，确保一只苍蝇都放不进去。

顾砚端坐在房间里，眉宇微微凝着，“有什么不妥的？”

底下人回道：“回陛下，查探到这普陀寺早在一段时间前就施粥收留灾民，都是普通的百姓，并且这件事情是在两个人的授意下做的。”

普陀寺只是个普通的寺庙，不可能有这么多银子来救济这么多灾民，而且还是这么长时间，背后可能有人帮忙。

“是哪两个？”顾砚的鼻梁提拔，那泼墨般的眸子没有一丝杂质，不经意的扫过来却像是一把利剑，只看的回话的人心里像是压了快大石头。

“一个是扬州江家的二公子江陵南，一个是从外地来的，叫言行楼。”

江陵南？

顾砚眉头微挑，这不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吗，正巧遇上了，至于另外一个顾砚就不太在意了。

他来找江陵北是来找这人合作的，当然，最后到底要不要合作自然还是要看到真人再说，现在他或许可以从江陵北这个同胞兄弟这儿下手。

不过还是要先见到江陵北这个人才行，这个弟弟还是先不去管他。

“提醒大家修整片刻，半个时辰后继续出发。”

“是。”

白天在普陀寺的那点小插曲江陵南并没有放在心上，回去后就忘了。

再提起这件事还是后面，为了庆祝这雪终于停了，江陵南来客栈找苏彦，罕见的扭扭捏捏的模样让坐在他对面的苏彦以为拿凳子下面是有刀子刀他。

江陵南耳尖有点红，他其实一早就想请苏彦去家里做客，但是吧他这心里老是怂，总害怕苏彦会拒绝他。

拖着拖着就到现在，今天这样值得庆祝的日子他必须努力一把把言兄请进家里。

嗯，对，今天一定要做到！

在心里做了几次深呼吸，又给自己打气，江陵南一脸认真，语气真诚的开口：“行楼，我今日想邀请你去我家里用膳，你答应吗？”

说罢，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对面的苏彦。

答应啊，答应啊

被这么一双眼睛盯着，苏彦内心压力山大，其实说起来，他跟江陵南认识这么久了，也算是朋友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江陵南对他特别热情，也帮了他很多，总的来说说，苏彦不应该拒绝他，也不会拒绝他。

既然如此，就当做去朋友家吃顿饭吧。

“好。”

紧张且怂的江陵南在自己问出来的时候就后悔了，生怕苏彦觉得自己太冲动拒绝自己，恨不得时间倒流给当时的自己扇几巴掌。

好在苏彦竟然答应了，江陵南恨不得喜极而泣，还是怕太丢人了才把自己快要破口而出的叫声憋在嘴里。

尽管如此还是藏不住他的高兴，包括但不仅仅跟个复读机一样连续说了好几声类似“答应了”这种话，让苏彦忍不住怀疑自己平时看起来像是不会去朋友家做客的人吗？

有些怀疑。

好长时间没有出现过的系统知道自己宿主内心想法后，暗中腹谤自家宿主对自己的定位真的十分不清晰。

就苏彦一整个人往哪里一摆，别说去别人家做客，即便说他是不食五谷杂粮的都有人信。

苏彦的身上总带着一种缥缈清冷的气质，这种气质在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达到顶峰，江陵南没见过那个。

但他记得有一次，他们施完粥，在寺庙内闲逛，正好又下起了雪，那日苏彦穿了一身白色，只看了一眼江陵南就觉得苏彦这个人跟他们不一样，他的眼里总是含着一种东西，现在他还不知道。

现在的江陵南还是个因为好友答应去家里做客而开心的人。

为了晚上能让苏彦体验到宾至如归的感觉，江陵南待了一小小会儿就回去了。

到了晚上，江府里，江夫人看自家小儿子忙里忙出弄了个晚上，连厨房也进进出出好几趟，一会儿是这条鱼不新鲜，一会儿又是那菜太老了。

看的江夫人是对那小儿子口中的朋友好奇死了，她忍不住对贴身婢女说：“怀春，你说南儿那个好友到底是何方神圣？南儿可一向不重视口腹之欲的。”

可如今竟是细心细致在厨房挑挑选选一个下午，若不是知道来的是位公子，她还以为是喜欢上哪家姑娘呢。

不过终于能看到真人了。

江陵南坐在一边，肉眼可见他的开心，正当他想让小厮再去看第三遍的时候，江夫人忍不住出声：“别急了，人来了肯定会有人来传的，瞧你急的。”

江夫人满脸笑意，忍不住点了一下他。

江陵南被戳的傻笑，“母亲~”

他这不是忍不住开心嘛。

母子俩笑呵呵的，不过一会儿就看到一个小厮急急忙忙跑来，行礼道：“夫人，二公子，言公子来了。”

“真的？那我去接他。”江陵南突得站了起来，忽的就像往外走，正要出去就感觉到自己娘亲那似笑非笑的眼神。

江陵南讨好的说：“母亲，我去了？”

“去吧去吧，瞧你那急匆匆的样儿。”江夫人嫌弃的挥挥手，觉得这儿子不能要了。

傻儿子傻笑几声就急匆匆往外面走去。

等了一会儿，就听到外面的动静。

江夫人端坐在上方，说实话，她也对这个言公子十分的好奇。

隐约还能听到自己那傻儿子的声音。

“母亲，我们来了。”江陵南的话音一落，江夫人就看到两个身影走进来。

一个身影熟的不能再熟，另一个则是陌生的。

因为想着今天要去别人家吃饭，苏彦觉得穿一身白色不太好，所以换了一身淡青色的常服，外头罩了一件月白色大氅，一头黑发全部整整齐齐的梳在银色发冠内。

看到人的那一刻，江夫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长得真好。

明明他那傻儿子长得也算不错，可是站人家身边一比，好家伙，直接被比到土里去了。

苏彦的皮肤白，可能因为体质特殊的原因，带着一点点病色的苍白，可是五官出色，容颜极盛，一点也没有其他人病了精神不足的感觉，身量似是有些单薄，但是脊背挺直，身姿修长，光看着便觉得不错，自然这人绝不是一般人，江夫人心里给苏彦盖上这样一个印子。

苏彦自然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知道这位温婉女子就是江陵南的母亲，他认认真真的行了一礼：“在下言行楼，见过夫人，夫人安好。”

“好，好，言公子不必多礼，坐吧。”江夫人很是客气，脸上全是笑意，招着婢女上茶。

“多谢夫人。”苏彦行了一礼坐在一边。

江夫人瞧着苏彦的样子，心中很有好感，瞧瞧这一身气质这身模样，比她两个儿子都要出挑。

“言公子瞧着不像是扬州人。”

江陵南竖着耳朵，听到他母亲问这个心道:这我知道啊。

“母亲，行楼是从京城专门到扬州来的。”

“哦？竟是京城的公子啊，难怪气质不凡。”江夫人惊讶道，稀罕的紧，她在江南待了一辈子，对从京城来的人大都抱有好感，更别说这言公子的确当得她的话。

“夫人谬赞。”

江夫人这可不依，但想着年轻人脸皮薄，还是换了话头，她瞥向旁边的江陵南，“南儿，你可有陪着言公子四处看看？若是没有的话那就是你的不是了。”

仔细想想好像的确没有做到的江陵南有些气虚。

作为亲娘，江夫人一眼就看出来了，伸出手指头点了点江陵南的脑门，“你啊。”

眼底却是无奈的宠溺。

“这……这不是太高兴忘记了嘛。”

江陵南撇撇嘴，这几天他光顾着普陀寺的事情，完全忘记其他的事情了。

这么一想，江陵南左右看看，发现没有江陵北，心里奇怪。

“母亲，那个……大哥呢？”

江夫人略有些惊诧，很快又恢复平静，瞧了一眼坐的端正的苏彦，笑了笑：“你大哥有要事出去了，也不曾说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一天天的忙些什么。”最后那句话轻声的像是自言自语，她不知道大儿子这些年做了些什么，但是隐约可以猜到，但她不打算阻止。

她的心里其实也是怀疑的，当初丈夫的死因。

她轻呼了口气，又问起苏彦来，‘年方几何’、‘可否婚配’诸如此类的问题，上辈子没有被人催过婚的苏彦深感压力之大，他可算知道当初公司放假为有些人宁愿加班也不回去了，真的抵挡不住啊。

眼瞧着原本稳如泰山八方不动的脸快出现裂痕，江陵南连忙出声：“母亲母亲，可以用膳了吗？儿子都饿了。”

说罢还苦着一张脸，苏彦看着好似撒娇一样的人，心底发笑，抬眼看过去正好对上江陵南朝他眨了眨眼。

江陵南：看我的。

苏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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