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殒怒道:“你说什么?你竟敢骂我?”急怒下抬掌抽向沈世韵脸颊。沈世韵不动不避,脸上表情也平淡无波,冷冷的直视着他。暗夜殒掌刃停在她左耳上方,神色瞬息万变,无不含着深深痛苦。手腕忽然转过方位,一巴掌狠狠抽在自己脸上,“啪”的一响,连树头几只鸟都受惊飞走,暗夜殒嘴角开始流出鲜血,一滴滴落在面前草地上,同时双膝软倒,半跪了下去。
沈世韵轻轻扶住他,掏出一块手帕给他擦拭,暗夜殒抬手挥开。沈世韵看着手帕落到一边,站满了泥土,也不去捡,冷冷道:“人必自悔,然后人悔之。你说本宫骂你,也该是你所作所为值得别人蔑视。真正的男子汉,就算流干了最后一滴血,也不会掉一滴眼泪。假使你为梦琳殉情,却是更遂了江冽尘心意,以后他就可以更加自在的享有所夺来的一切。你说自己恨他,可本宫看你根本是在帮他。”
暗夜殒怒道:“你胡说,我绝不会帮他!但我……我明知自己不是他对手,还能有什么指望?”沈世韵道:“硬拼是打不过,难道不能想些取巧的法子?江冽尘是个卑鄙小人,旁人同样可以对他卑鄙,否则再放任下去,他早晚即可统领江湖。你知道祭影教最近又做过多少恶事,残害过多少名门正派……”暗夜殒道:“是不是他们做的,你心里最清楚。”
沈世韵装着没听出他嘲讽,神情自若的道:“现在有个大好机会摆在眼前。江冽尘所为已招致武林公愤,大家商议着找个机会,由李盟主率领,一道攻入魔教总舵,算算时日,差不多该到了他突破七煞诀顶层境界的关键时期,此时攻击,定能一举奏效。不过总舵中机关极多,你是唯一了解其中诀窍之人,你若愿意带路,那就一定可以省力不少。虽说是借助外援,但只要能达成你最终目的,梦琳在九泉之下亦会瞑目,不就足够了?恩恩怨怨,是是非非,本来就没有什么是绝对的。”
暗夜殒怔怔出神,许久才道:“我现在不能说。你……让我一个人静静,等到考虑清楚了,再给你答复。”沈世韵叹口气站起,道:“好,你再仔细想想。反正其中的利害,本宫也都跟你说清楚了,该怎么做,都看你自己了。即使你想消沉到底,我也不再勉强。”站起身,再不回头的走了。经过玄霜身边时,微笑道:“你一肚子的话,憋得够辛苦了吧?那就过去安慰几句啊。”
玄霜恼道:“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这样做的。你不准偷听我们说话!”沈世韵冷笑道:“你们那些无趣对答,本宫才没兴趣偷听。”整了整衣饰,扬长而去。玄霜向着她背影瞪了一眼,连忙奔到暗夜殒身前,道:“殒少帅,你听我说……”
暗夜殒冷冷道:“我说,所有人都滚,你没听到?”玄霜听他第一次对自己如此冷淡,心里有几分失落,更有几分愧疚,道:“我只说一句,你别相信我额娘的话,她是在骗你的。”暗夜殒冷笑道:“不相信她,难道还让我相信你?”
玄霜强作欢颜,道:“当然相信我啦!我就有那么不可靠?我们是朋友啊,我绝对不会害你!这件事其实有些误会……”暗夜殒打断道:“有什么误会!我只问你,梦琳她……是不是真的死了?”玄霜一时错愕,讷讷道:“她是死了不错,可是……”暗夜殒道:“那你还啰嗦什么?朋友?哼,我没有朋友!”
玄霜道:“你想啊,她已经死了六年啦,可我额娘始终跟你拖延着,直到现在才告诉你,你就不觉她的用意很令人费解?”暗夜殒冷声道:“我来告诉你,她是什么用意。以前我虽然归降了她,却没办过一件实事,只是她一颗闲置的棋子,她当然不会让我这么好过,直等到此番替她平了青天寨,她才将这消息告诉我,算作彼此两清。”
玄霜强忍着难受,道:“不是这样,楚小姐不是江教主杀的!她……她是……”暗夜殒道:“好,那你说,是谁干的?”玄霜心道:“楚小姐真正的死因,我也未能详知,但此事又须说得一板一眼,否则难以取信。”心一横,有些耍赖的道:“好,那你就当做是我杀的好了!如果你非要找一个人来恨,才能稍解心中怒气,那么我愿意来当这个恶人。”
暗夜殒抬起视线,道:“你在耍我玩哪?怎么,你跟江冽尘交情很好?”玄霜叹道:“哎,怎么说呢!我认得他,他不认得我,也谈不上什么交情。”暗夜殒冷哼道:“那你为何甘冒生命之险,替他说好话?你就不怕我杀了你?”玄霜真心诚意的道:“我是听了你说起以前的事,很珍惜你们之间的友谊,不希望你跟他反目成仇……”暗夜殒冷笑道:“我跟他有什么友谊,需要你来珍惜?你这小鬼还真是多事啊?”
玄霜道:“很多事他表面不说,只是因为你们同等重视面子,可我看得出来,你二人性格也相近得很,还是做朋友,比相互仇视合适得多。在王陵时,我额娘对他提起过你,他……其实心里还是很在意你的。”暗夜殒道:“犯不着他虚情假意!他在意我?那他害死梦琳之时,几曾在意过我?也怪我自己不好,不该任由梦琳带走残影剑,可我是盼她能以宝剑护身,谁知会成了江冽尘的罪念源头!”
玄霜劝道:“这怎能怪你……”但想到此情此景,光凭几句空泛安慰,他必然听不进去,于是顺着他话意,道:“是啊,这的确是你不好。那么楚小姐的死有你一部分责任,也不全算是江教主的错了?”
暗夜殒道:“是又怎地?即使有我的错,我会承担罪责,宁可跟他同归于尽!韵贵妃低估我了,我当然不会去殉情,在他没死之前,我怎能先死?”玄霜道:“你不能只听我额娘的几句话……”暗夜殒喝道:“住口,别再说了!在我眼里,你跟吟雪宫的其他人也没什么两样,给我滚远点!”
玄霜瞬间怔住,他多年以来,常以能跟暗夜殒结交为荣,今天却听他说,从来没当过自己是朋友,虽然难免是气话成分居多,仍感心中哀痛。缓慢站起,声音干涩的道:“好,我知道了。”浑身乏力,一步一拖的走开。
垂头丧气的走出不远,就见沈世韵靠在宫墙上,似笑非笑的瞧着他,道:“怎样,该说的,你都说了?”玄霜一脚踢在墙上,恼道:“你早就知道这样的结果,是不是?不管我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沈世韵微笑道:“是啊,换做别人本宫还不敢打包票,像暗夜殒这种人,我却有足够的把握。他绝不会由得外人摆布,方才你又在边上推波助澜了一回,更好让他坚定信念,心无旁骛的去刺杀江冽尘。”
玄霜怒道:“这样你很开心?是不是要每个人都受尽痛苦,你就满意了?”沈世韵道:“不,本宫没有那么狠心,只要我的仇人,为他当年的错事付出相应代价!”玄霜气呼呼的扫她一眼,无言再辩。
约莫过了两、三天,华山派赶来位风尘仆仆的弟子,脸上沾满灰尘,身上也溅开许多血点。一进宫顾不得自身伤势,跪地求见李亦杰,沈世韵便差人相请。
李亦杰得了消息,掐指计算时日,还道是师父看过自己的亲笔书信,真的放了南宫雪前来见他。喜不自胜,心道:“青天寨已然归降,再兑现这诺言也没了意义,但能让雪儿免受囚禁,总是好事一桩。这些年冷落了她,等下还得好好跟她解释,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理当保持友好,说不定我能跟她冰释前嫌。”
一边在心里打算着,见到南宫雪后该如何致歉劝说,搜肠刮肚的组织着词句。不知不觉间,已达正殿,李亦杰在厅中环视一圈,却没见到自己想象中的南宫雪,奇道:“韵儿,这……”
沈世韵冲一名太监打了几个手势,让李亦杰在原处候着。很快就有名形貌落魄的华山弟子从内室冲出,头发也乱糟糟的像个鸡窝。一见到李亦杰就扑上前,又哭又笑,唤道:“师兄……师兄……”
李亦杰认得他是华山派中入门最迟的弟子,名叫沙齐,与自己的关系在同门中也是极好。看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温言道:“别慌,小师弟,出什么事啦?慢慢说?”沙齐哭道:“师兄,这回……这回可真的有大麻烦。我们遇上了个前所未见的强敌,连师父也身受重伤,正卧在病榻上静养……”李亦杰一惊,道:“师父他老人家武功高强,谁能伤得到他?魔教莫非是大举攻山?”
沙齐面有惭色,道:“不是,那妖徒仅有一人一剑,却杀得我们全无还手之力。各位师兄也……非死即伤。”李亦杰此时早忘了南宫雪的细枝末节,急道:“那是什么人?怎生相貌?当时的情况到底怎样,你能否跟我细说一遍?”
沙齐道:“相貌看不清楚,只知那人是个女子,脸上蒙了一块黑纱,从身形看来,年纪应当甚轻。当时……当时我和众位师兄在山顶练剑,谁也没见到她是何时上山。只看她步履轻盈,在坡势险峻处也如履平地,都是暗暗赞叹。几位师兄主动迎上前,问道:‘小师妹,有什么方便我们效劳之处?’那蒙面女子一开口就极不客气,冷冷说道:‘没什么好谈,叫你们师父孟老儿出来。’
八师哥道:‘家师正在练功,你有什么事,跟我们说也是一样的。’那蒙面女子道:‘孟老儿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凭什么要我等他?别惹得姑娘生气,一把火将你华山烧为白地。’我们是以礼相待,听她言辞挑衅,都十分愤怒,五师哥喝道:‘你要见我师父,先过了我们这一关再说!’纷纷拔出长剑,结成剑阵。我功力最差,没参加过剑阵修练,就站在一边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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