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沉中轮转第一

路过了莳花女的花园，忘羡二人似乎商定了什么，不再由着少年们走回去，而是御剑回程，只用了不到半日就回到了姑苏。回得早不如回得巧，忘羡二人带着少年们抵达山门后，得知了一个消息：清河聂氏的家主来云深不知处做客了。

赤锋尊和泽芜君先是好友、后为结义兄弟，聂怀桑小时候就经常和大哥一起来云深不知处玩儿。但蓝家规矩繁冗古板，他自己并不喜欢来。来了也没什么人陪他，只能和蓝曦臣说上几句话。只有每年蓝启仁讲学时那么几个月，有许多同龄人聚在这里时，他才会赖在这里。

就是某一年的那时候，他结识了魏无羡，并且与同样“不务正业”的魏无羡结为好友。

但是成年之后，尤其是做了家主之后，聂怀桑常常为各种不熟悉的事务忙得焦头烂额，到处求人，尤其是求大哥的两位义弟，今天上金麟台向金光瑶哭诉，明天来云深不知处期期艾艾。靠着金蓝两家的两位大家主总是给他撑腰，他才勉勉强强把这个家主的位置坐了下去。这次，他不知又是为了什么事登门，在会客厅雅室，坐在蓝曦臣对面，一边用一条手帕擦汗，一边向他诉苦求救。

蓝涣（曦臣）：你辛苦了。

要是搁一般人，就算是亲兄弟隔三差五上门求救也会觉得烦，这世上大概也只有温润如蓝曦臣的人才能温和地听着聂怀桑十年如一日的哭诉，还给他斟茶的了。

聂怀桑：我真的好累啊。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头……要是大哥还在就好了，从前都是他扛着这些事，我什么都不用管。大哥是天生就应该做玄门仙首的人。

蓝涣（曦臣）：不错，若是大哥还在……

聂怀桑：而我，只是清河“一问三不知”……

两人在雅室里谈着话，那头一行人进了山门，除了常在一起的三人连带着一个中了毒的柳重言，其他少年们都各自散去了，然后忘羡马不停蹄带着五只封恶乾坤袋进了冥室，紧接着又为“好兄弟”合奏一曲《安魂》，这才打发在重明那里帮完忙的思追来请雅室里的蓝曦臣和聂怀桑过去。

冥室外空无一人，大门紧闭。进去之前，蓝曦臣和聂怀桑两人依惯例先对门行礼，然后才推开了这两扇木门。

一推开门，两人脸色陡变。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里面，而这道身影，他们都熟悉至极。

蓝涣（曦臣）：大哥？！

聂怀桑：大哥？！

两人异口同声地惊呼道。

然而，最初的震惊过后，他们迅速注意到，这个身影的脖子以上，没有任何东西。

他缺了一颗头颅。只不过他们刚进来时，这具身体肩胛骨以上的地方都隐没在黑暗里，所以才没被立刻觉察。

聂怀桑：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大哥的……怎么会在这里？曦臣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蓝涣（曦臣）：忘机，出来吧。

蓝曦臣好一会儿才定住心神，对着黑暗处道。

黑暗之中，蓝忘机无声无息地站了出来，魏无羡则跟在他身后。两人交换一个眼神。

有亲生弟弟和义弟在此，他们的反应已经可以完全证明，这具无头尸，就是赤锋尊聂明玦了。而且，聂怀桑和蓝曦臣的表情，都是极度的震惊，并没有一丝恐惧或者心虚掺杂在内。聂明玦被五马分尸这件事，也应与他们无关。

除非演技超群。

他们都暂时忽略了一点，五马分尸这件事或许的确跟他们没有关系，但要论起为何聂明玦的尸体在此时才被发现，这两个人——或者单说聂怀桑，还是洗脱不了怀疑。

毕竟当年赤锋尊脾气暴烈，仙门之中跟他关系颇深的不过也就几个人，而仇恨到能够用五马分尸这样的方式去对他的，只有一个人。

柳重言吃了尸毒解药，正在休息，蓝澈于是得空跑出来到了冥室门口，就窥见聂导那段十分精湛的表演。

魏婴（无羡）：聂宗主，你可看清楚了，这位真的是你大哥吗？那当初在祭刀堂里，你为什么没认出他的腿？

魏无羡戴着面具，是以聂怀桑没认出他来——或者是顺理成章装作没认出他来。

蓝澈记得剧里曾说过，莫玄羽爱戴面具，但蓝澈见到他时他似乎没这个习惯，所以聂怀桑不可能没见过他那张和魏无羡一模一样的脸；金光瑶也不可能没见过，而且他想来记忆力极好，但他却从来没有指出来过；那么蓝曦臣呢？蓝曦臣也总往金麟台去，他见没见过莫玄羽的样子？

蓝澈想着，周身忽然就起了一丝寒意。

如果说蓝曦臣去得不多，没见过是情有可原，那金光瑶呢？聂怀桑呢？如果说聂怀桑从看见莫玄羽这张脸起就在盘算整出大戏，那金光瑶不举发莫玄羽这张脸，反而对莫玄羽尚佳，这又是何用意？

莫不成，是为了阴虎符？

……

魏婴（无羡）：我们现在猜测，这个分尸赤锋尊的人，一定和他的死亡脱不了干系。这个人可能是害怕赤锋尊死后作祟，向他复仇，所以将他的身体连魂魄五马分尸，投放在各地。而头颅，很有可能就藏在离这个人很近的地方，让最危险的东西，被控制在自己可以掌握的身边。

蓝澈思绪纷乱，回过神来只听得魏无羡道。

魏婴（无羡）：请两位宗主想一想，这样一个人，最有可能是谁？

蓝涣（曦臣）：大哥是在清河举办的一场清谈盛会上走火入魔而死，在场千人有目共睹，他的死亡还会与谁有干系？

魏婴（无羡）：蓝宗主，你心中知道，嫌疑最大的那个人是谁，只是你拒绝承认。尸体的双腿藏在聂家祭刀堂的墙壁内，我相信，别人可能不知道，但赤锋尊的义弟，一定知道祭刀堂是什么。

魏婴（无羡）：我们追查到栎阳常氏的墓地时，曾有一个黑雾罩面的人出手和我们抢夺赤锋尊尸体的躯干，这个雾面人对蓝家的剑法了如指掌。只有两种可能：一，他就是蓝家的人，从小就练姑苏蓝氏的剑法；二，他不是蓝家人，但他非常熟悉你们家的剑法，要么经常和蓝家人拆招切磋，要么聪明非常，只要看过，就能记得所有的招式和剑路。

魏婴（无羡）：当年射日之征中，敛芳尊金光瑶独自潜入岐山温氏密室，背下了所有的地图和卷宗，将情报默写誊抄一遍传回金麟台。绝对能算是……非常聪明的人了。

蓝涣（曦臣）：阿瑶不会这样做的！你们探查分尸案、遭遇掘墓人，应当都是这个月的事。而这个月里，他一直和我在一起，秉烛夜谈，共同策划下个月兰陵金氏的百家请谈盛会。分身乏术，掘墓人不可能是他。

蓝曦臣几乎是立刻反驳道。

蓝湛（忘机）：若使用传送符，也分身乏术？

蓝涣（曦臣）：这个月我们除了策划请谈会，还外出夜猎过几场。使用传送符会大量消耗灵力，一段时间内不得动用。而他在夜猎之中，依旧表现极佳。我可以确定，他绝没有使用过传送符。

蓝湛（忘机）：熙明，进来吧。

蓝忘机不欲与蓝曦臣争论，于是把在外面偷听听得起劲儿的蓝澈叫进来。

蓝澈（熙明）：两位兄长。

蓝澈（熙明）：莫公子。

蓝澈（熙明）：聂宗主。

蓝澈被点了名，只好理了理衣袍进来行礼。

聂怀桑：华予君。

聂怀桑向蓝澈回了一礼，接着转头问道。

聂怀桑：那个……你们刚才起，一直在说的，是三哥吗？

聂怀桑：你们是在怀疑三哥？怀疑三哥分尸了我大哥？还怀疑他杀了我大哥？这……不太可能吧。三哥最是敬畏我大哥了，当年他还在聂家手下的时候，我哥就很赏识他，虽然后来发生了一些不快……但他们毕竟是结义兄弟，大哥下葬的时候，他哭得那么伤心……

金光瑶是聂明玦结义所认的三弟，年纪也比聂怀桑大，因此聂怀桑叫他三哥。

蓝澈（熙明）：其实……也不一定就是金光瑶……

蓝澈总爱为反派辩解，因为她打心底里不想让剧里这些有血有肉的反派去死，所以不如现在就来刷好感度，能刷一点是一点。

蓝澈（熙明）：金光瑶不是直到十几岁才学仙门剑法吗？又到了二十几岁才结识了曦臣哥哥，想必再怎么练也练不成雾面人那样；再说他那柄名叫“恨生”的剑也软得很，练不了蓝家剑法。

蓝澈说得也不无道理，是以冥室之内，一片静默。

蓝涣（曦臣）：我明白，因为一些原因，世人不少都对他颇多误解……但阿瑶并不是这样的人。

半晌，蓝曦臣叹道。

魏婴（无羡）：猜测终归是猜测，那么我看，不如这样，下个月，兰陵金氏不是又要办清谈会吗？我有一计。

趁他们商议计划，蓝澈先出了冥室，拐角处碰到了柳重言。

柳喻（重言）：上次救了薛洋，这次又帮金光瑶说话？

柳重言只是休息够了出来来寻蓝澈，却听见她的一番话，忽觉自己是真的越来越看不懂蓝澈了——金光瑶是灭了自己满门的大仇人，她怎么能那样毫无芥蒂帮金光瑶在他们面前开脱？

或者，她根本从来没有把他放在心上过。

正因为没有把他放在心上，所以她毫无芥蒂，言辞诚恳。

真的，够了。

作者没话说:

陈情小剧场四十三话:

柳喻（重言）：哼╭(╯^╰)╮先分手一分钟！

蓝澈（熙明）：男朋友爱闹小脾气以及这次我好像确实做错了怎么办？在线等，急！

柳喻（重言）：不天天，没法好。

蓝澈（熙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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