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时候,柴北恒开始发起了热,浑身滚烫如烧红的烙铁,而热到极致后,又如同坠入了冰窟,身上温度直线下降,冻的浑身直打哆嗦。
叶麟阁没有办法,只能热的时候抱着她到洞口的瀑布那里,将衣服撕开打湿后,一遍又一遍的给她擦拭身体。冷的时候,再抱她到篝火边上,用外袍将她紧紧裹住搂在怀里。
心里担忧不已,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他不能坐以待毙,柴北恒的身体状况耗不起了,必须得到好的医疗和救治。天明以后,他必须出去找一找崖下有没有路。
“叶麟阁……我冷……”柴北恒声若蚊蝇地低喃一声后,睁开了眼睛。眼前依旧一片昏暗漆黑,而身体时冷时热,如置身冰火两重。四肢百骸如同撕裂般疼痛,在这陌生的山谷里,身体重伤,心里是无边无际的空凉和恐惧。她再也维持不了冷漠的外表,只能像只孤独的小兽一样紧紧地抓住这山谷里的另一个人。
“别怕,”叶麟阁看着她苍白的脸,那双大而浓丽的眼睛此刻没有任何的焦距,忍住心中翻涌的疼痛,安慰道,“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你说……我是不是要死了。”柴北恒神色平静,像是在谈论别人的生死。
“不会,”叶麟阁将她散落的碎发别至耳后,“你只是余毒攻上了眼睛,我会治好你的。”
“叶麟阁,”柴北恒沉默了一会儿,又道,“谢谢你救了我。”
叶麟阁的手一顿,有些微微惆怅,“我更希望,你把这当作一种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柴北恒低喃着这四个字,说不清心里此刻复杂的感觉,有惊讶、愤怒,还有微微震颤。她想问他,陪着一个敌对的人赴死,难道不需要理由,就是理所当然的本应该这样吗?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柴北恒岔开了这个话题,“你怎么认出我的 ,又怎么知道我是柴北恒而不是柴北靖?”
叶麟阁面色突变,像是终年不变的静海突然波澜微微起伏,又转瞬归于平静,“若是心里真正装下一个人,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会认出她。因为她的身形、她的气息早已刻入了脑海、映入了骨髓。”
柴北恒呆愣一会儿后,心里唾了他一口,“肉麻不要脸完全是胡诌!”她根本不相信他的话,只能慢慢回想一下,自己到底是哪个地方出了纰漏。
若说是这半张脸,她是如何也不信的,连与她曾经在潘阳郡结为夫妻的叶庭清都没有认出她来,而与她相处不过短短两天的叶麟阁又怎会认出。
因为自身所练功法的原因,她可以让自己的声音变得粗哑,也可以让自己的喉间必要时长出喉结。这也是为什么她在沧江一役受伤失忆无法用武后,在潘阳被人识别出是女子的原因。
她坠崖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惊动国子监和洛京。出去后,一个瞎了眼睛的废物王爷,怕是更不足为惧,而手中兵权怕是人人争夺的对象,她必须要想方法应对。
看到她一瞬间又恢复了沉冷,叶麟阁唇齿间弥漫淡淡苦涩。
天上星光点点,远处偶尔传来几声孤独的狼嚎,在山谷中显得空寂幽远。洞中明亮的篝火噼啪作响,照耀着一对相拥却各怀心事无话的男女。
柴北恒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干草上。也许眼睛看不见了,所以听力和嗅觉会比平时敏锐,山中传来了鸟鸣声、风声,还有晨间独有的岚雾气息。但是洞中却无一丝叶麟阁的气息,柴北恒心里一惊。
撑着身体坐起,盖在身上的衣物滑落。蓦地一凉,柴北恒才发现自己身上只穿了一条长裤和裹胸布,而身上这件衣服的触感和气息明显是叶麟阁的。
虽然昨晚烧的脑子像团糨糊,她还是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在生命面前什么礼义廉耻都是小事,何况她和叶麟阁比这更不要脸的事都做过。
重要的是他到哪里去了,还是他已经走了。那自己……怎么办? 想到这里,柴北恒心中止不住的慌乱。
在已经熄灭了的篝火傍,柴北恒摸到了自己的衣服。穿好后起身,拖着虚弱不堪的身体,扶着壁上岩石,小心翼翼地朝风声呼啸的方向走去。
“叶……叶麟阁?”柴北恒站在洞口前呼喊,因为昨晚的发热,所以声音干涩粗哑,“叶麟阁,你在吗?”
耳边有夹着寒气的风吹过,树上传来食物稀碎之声,大概有鸟儿松鼠之类的小动物在觅食,不远处有瀑布冲刷声……可是她的呼喊没有任何人回应。
“叶麟阁,叶麟阁……”柴北恒慢慢向前挪动脚步,边走边喊,“叶麟阁!你在哪儿!”
直到喊到喉咙发疼,柴北恒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她才猛地意识到,她也许又一次被人抛弃了,说什么爱,说什么相信,不过是空话一场,骗她的而已。
黑暗中, 无边无际的孤寂扑面而来。柴北恒“扑通”一声,重重倒在了地上,头磕在岩石上,她却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将鲜血淋漓的额头抵在身下腥臭的枯枝烂叶中,骨节嶙峋的手指抠进泥土里,纤瘦的背脊躬成一个绝望而痛苦的弧度。终于,放声大哭,声音凄厉而悔恨,“父王!我错了!我错了!”
若不是她优柔寡断,一再对叶庭清心慈手软,又怎么会落到如此田地?现在,大仇未报,而她就要死了。
谷中湿气太重,天气说变就变,空中阵阵春雷,闪电劈裂了天幕。柴北恒翻过身,睁着空洞的眼睛,就那样躺在地上,任冰冷的雨水落下砸在她身上,“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是非恩怨,以后就留给活着的人好了。”
叶麟阁冒着雨,抱着找回的东西跑进洞中,欣喜地道,“今晚有肉吃……”
“砰!”怀中柴火和野兔掉在地上,叶麟阁看着空荡荡的山洞目眦欲裂,“北恒!”
这撕心裂肺的嘶吼,将山中无数飞鸟惊的飞起。叶麟阁转身奔进大雨中,心急如焚地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北恒!柴北恒,你在哪里!”惊雷闪电几乎要劈裂了天空,叶麟阁却觉得已经劈到了自己,不然为什么自己的心如此之痛。
“北恒!你在哪里?北……”叶麟阁的声音蓦地被掐断,前方树下,一身白衣的柴北恒闭着眼睛孤零零地躺在雨地里。
“北恒!”因为走得太急,叶麟阁被脚下的岩石绊倒在地,巨大的悲喜错落仿佛一瞬间天堂地狱,他失去了力气,就那样爬到柴北恒的身边。将她抱在怀里,颤抖的手欲拂上她头上狰狞的血洞,却又在将碰到的时候停住,只能抱着她朝洞中跑去。
叶麟阁将她放在干草上倚着石壁,手忙脚乱地升起了一堆火。然后跪在地上,不停地搓着她冰冷的手,呼喊中隐隐颤抖,“北恒,你醒醒!你醒醒!”
“我以为……”柴北恒喘了口气,睁开了眼睛,委屈地哽咽,“我以为你已经走了。我以为……又是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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