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沈云眠有些羞红了脸,不自在地轻唤了沈月眠一声,“如渊......待我很好。”
木如渊闻言,愣愣地看着沈云眠,微微摇头,自责道:“不好。不过......以后会很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温柔地牵起沈云眠的手,攥紧了,置在自己的膝头。
沈云眠的整个人微微一颤,垂下头来,掩饰着泛起水光的双眸,竭力在姐姐的面前表现得若无其事。
沈月眠见状,不禁默默地翻了个白眼,端起身旁案几上的茶盏啜了一口,问了众人一个自己很感兴趣的问题:“那个小外甥,叫长宿是吧?今日我观他救治重伤濒死之人,用的可是血脉之力?”
“是。”木如渊答道,“当年我见她娘也用过,救了我一命。”
“那他既已继承了他母亲的血脉之力,可还继承了你木式一族的血脉之力?”沈月眠又问。
沈云眠心中震动,她想起在自己放出交耑的那日夜晚,亲眼目睹木长宿使用了摘叶飞花,那是属于木式一族的血脉之力。也就是说,木长宿本身竟是极其稀有的双生血脉!
自己竟一直没有留意......不过她现在什么也不能说,不然交耑现世的事情她解释不清,现在还不到她坦白自己罪行的时机。
虽说她是为了森罗宗的长远之计而使手段留住了木长宿,可因为她放出交耑,导致木长宿和木长归重伤濒死,以及使得茂安城内的百姓死伤数十人都是不争的事实,她也从未想过要逃避自己的罪罚。
木如渊闻言一愣,与大哥木如海和三弟木如澜面面相觑,有些赧然:“我未留意。”
沈月眠不禁又翻了个白眼,心想这贼老天凭什么会让木如渊这样一个粗心大意、不解风情的臭男人拐跑了自己才貌双全的妹妹,又让他凭空多了一个能够起死人、肉白骨又修为高深的好儿子?难道全凭他那一张脸吗?她多少有些不服气,盘算着,木如渊拐跑了自己的妹妹,自己若是能够拐跑他的儿子,那不就扯平了吗?
她在脑海里将自己此行带来的所有女弟子都过了一遍,暗暗地与木长宿进行配对。
正在这时,有守在殿外的森罗宗内门弟子进来通传:“静息姑姑请见。”
木如海颔首:“进。”
静息姑姑进来,依次对木如海等人行礼之后,开口便直奔主题:“二夫人让我去查探了王启最近几年来的钱财用度,果然有一笔极大的开销。王启在四年前于茂安城外的一座山上的僻静之处建了一座观宇,并不对外开放,只买了两个仆从,使他们长住观宇、打点供奉。而且蹊跷的是,那座观宇之中所供奉的竟是一位没有听说过的神仙,且没有任何的塑像和画像,只有一方牌位。”
“他供奉的是哪位神仙?”沈云眠问道。
“如意仙。”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均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有听说过这位神仙的名号。
“行吧,我去问问忽衣落。”木如海起身,伸展臂膀,松了松因久坐而有些僵滞的筋骨,又叮嘱沈云眠,“还有,弱水、罡风、业火三宗门人弟子的饮食都不要使用宗门的水源,你命人另外安排。”
“是。”沈云眠应道,想了想,不忘叮嘱木如海,“大哥且听我一言,忽衣落是否迫害我森罗宗一事疑点颇多,就比如先前罡风宗和业火宗落入两只灾级妖魔联手设下的困局,向后土宗求援却未得到回应,而王启又死的那般蹊跷,还有那被他暗中供奉、来路不明的如意仙,事事暗藏诡谲。大哥须慎重处之,莫要先入为主,对忽衣落心存成见。但与我一些时间,定能查出个水落石出。”
木如海略一思忖,点头。
忽衣落被木如海命人安置在了万木峦上的一座别院中,且拨了两个仆从过去伺候。
木如海推开主屋的房门,绕过屏风,进入内间的时候,面色惨白的忽衣落正敞着衣襟、袒着胸膛,强撑着虚弱的身子,自己给自己处理伤口。
之前他为了让木长宿留有更多的灵力救治其他人,并未让木长宿将自己的伤势完全治愈。
他看见木如海进来,慌忙拉扯衣襟掩住胸膛,仓促之间牵扯了伤口,疼得他蹙眉,不满地质问木如海:“为何不敲门?”
木如海慢悠悠地踱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睨着忽衣落:“难道你是女人吗?”
忽衣落仰头,屈于这种被人俯视的姿态,目光不善地瞪着木如海:“这是礼数!”
“这是老子的地盘,什么礼数也都是老子说的算。”木如海忽然俯下身,强势地捏住忽衣落的下巴,以带着侵略性的目光打量对方那张对于男人来说过分精致、且没有落下一丝岁月痕迹的面容,“瞧瞧你这张小白脸,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没变,还跟个女人似的。”
“你怎地这般轻浮?放手!”忽衣落感觉自己遭受了侮辱,奋力地掰扯木如海捏住自己下巴的手。
但他体内灵力枯竭又重伤未愈,所有的挣扎都不过是无用之功,反而因为动作的幅度过大导致胸口的伤势又被撕扯开了。
木如海看见忽衣落的雪白衣襟被伤口渗出的鲜血染成一片殷红,蓦地一怔,收回了手。
忽衣落抬手捂着自己的胸口,扭过头去,忍痛地闭上双眼,咬牙切齿道:“木如海!你知道我为何那般厌恶你,这么多年一直要处处跟你作对吗?”
“什么?”
“二十九年前,你我在试武大会上初遇,你就是这么满脸不屑地对我说,小白脸,像女人。”
木如海蹙眉深思:“这都二十九年了吗?好久了......不记得了。”
忽衣落冷哼一声:“你这脑子自然是什么要紧事也记不住的。”
“这算什么要紧事?我记它干嘛?倒是你,小媳妇样,记仇得很。”
忽衣落霍地睁眼,扭过头来,漆黑双眸幽暗如夜,盯着木如海。但他双唇嗫嚅,终究什么都没说,又闭上了眼。他的胸口剧烈起伏、浑身微微颤抖,似是憋着一口气。
木如海总感觉今日的忽衣落有些反常,好像是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欠了忽衣落,而忽衣落就是来上门讨债的,让他莫名地有些心虚。
木如海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在床边坐了下来,动手去解忽衣落的衣襟。
忽衣落大惊,将衣襟捂得更严实了一些,睁眼呵斥:“你想干嘛!”
“你一个大男人,老子想干嘛也干不了啊!手拿开,我给你处理伤口。我还有话问你,总不能看着你死了。”
“不用!我自己来!”
“你自己来个蛋!你伤成这样,还能把手绕到背后给自己绑绷带?”
“反正不用你!”
“院子里有下人,也没见你使唤啊!”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你再啰嗦!老子用强!”
忽衣落终究没能拗得过木如海,在一番羞耻的挣扎之后,认命地由着木如海解开了自己的衣襟。而当木如海粗糙的指腹触碰到他的皮肤时,他的脸腾地烧起一片通红。
他看着木如海小心翼翼地给自己的伤口上药,又将双手绕到自己的背后,以一个近似拥抱的姿势给自己缠裹绷带,不知不觉便红了眼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都慢了下来,忽衣落恍恍惚惚地想起二十九年前,初见木如海时的那一副少年模样,意气风发如春日艳阳,灼得人眼睛生疼。
“哎,我说,我森罗宗的祸事,当真与你无关?”
忽衣落生气地一把推开木如海,瞪着木如海,一字一顿道:“我任何时候都不会害你!”
木如海怔住了,他从这句话里品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忽衣落似乎也觉得今日的自己格外可笑,他有些疲惫地摇了摇头,自嘲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忽衣落问心无愧。木如海,你还不明白吗?两只灾级妖魔联手肆虐,这是几千年来从未有过的反常之事。若是三只、四只、甚至是更多的灾级妖魔联手了呢?你敢想象届时事态会发展到何等可怕的地步?要变天了啊,如海。我不否认我这么多年一直在刻意打压你森罗宗,可我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要为了一己之私将同道之人赶尽杀绝,唇亡齿寒的道理我也懂。你森罗宗乃是传承了数千年的下五灵宗之一,对于抗衡邪魔至关重要,少了森罗宗,正邪两道的平衡势必会被打破,邪魔外道便会乘势崛起。大是大非之前,我忽衣落还是拎得清的!”
木如海小声嘟囔:“那你他娘的不早说?”
忽衣落反呛:“你给过我说话的机会?”
木如海握拳抵住嘴巴,尴尬地轻咳一声,偷偷地瞄了几眼还在赌气的忽衣落,忽然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信你。”
不知为何,忽衣落今日给了木如海一种与以往全然不同的感觉,一大把年纪的人偏偏像极了小孩子,闹着别扭,却又带着一股子不惹人厌的坦诚。他想起沈云眠先前对自己的告诫,又凭着自己的直觉,便觉得自己应当信任忽衣落一次,否则终有一天,自己会后悔。
忽衣落怔怔地看着木如海,眼泪竟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
木如海有些心慌又有些好笑:“你果然不像个男人,哭什么呀?”
木如海抬手想要为忽衣落擦拭眼泪,却被忽衣落不耐地推开:“我乏了,你滚吧。”
“还有个问题,你有没有听说过如意仙?”
“没。”
“那我走了,你好好歇着。”木如海感觉自己再待下去只会更尴尬,起身便走。
忽衣落却又在木如海身后问道:“那你可还记得......你大婚那日......”
“什么?”木如海疑惑转身,看向忽衣落,想了想,道,“我只记得你到场贺礼了。啊,顺便说一句,因为我也很厌恶你,所以你送来的那些贺礼我一样都没看过,全都教下人打扫进了仓库。”
木如海不免有些得意,等着看忽衣落气急败坏的模样。
然而出乎木如海意料的是,忽衣落默然良久,忽然有些伤感地笑了笑:“果然......”
木如海只觉今日的忽衣落实在是过于反常,反常得教他心烦意乱:“莫名其妙。”
忽衣落眼看着木如海绕过屏风的背影,轻声问道:“若我今日真的死了呢?”
他的声音轻过北方冬天的第一片雪花的飘落,木如海没有听到。
然后他落寞地自问自答:“我在想,若我今日真的死了,有些话便是永远都说不出口了吧?可......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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