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长乐愣愣地盯着木长宿,轻捻着的指尖又在蠢蠢欲动。
木长归的脸一沉,拉起木长宿转身就走。
“哎!你急什么!”木长乐不满地喊了一声。
木长安意味深长地瞥一眼木长乐:“你识趣点。”
走在前面的木长宿回头看了看木长安和木长乐,疑惑地问道:“你俩走在一起的时候为何不牵手?你俩不是兄弟吗?”
“哈?”木长乐觉得好笑,“我们都长大了啊,两个大男人——”
木长归猛地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将与木长宿十指相扣的手松开之后,用两只手紧紧地捂住了木长宿的耳朵。
所以木长乐接下来的那句:“走在一起还总是牵着手,别人见了会笑话的。”
并没有被木长宿听到。
木长归冷淡地瞥一眼木长乐,态度不善,带着一丝厌烦:“闭嘴!你要是再胡说八道,就别进我的院子,滚回去。”
然后他放下手,若无其事地依然和木长宿十指相扣,拉着一脸迷茫的木长宿向前走。
木长乐吃了瘪,气呼呼地扭头问走在身边的木长安:“他是不是有病?”
木长安眯了眯眼,咧嘴一笑:“他是有病,你是无脑。”
木长乐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几人回到木长归的屋子里,木长宿和木长安、木长乐三人落座在外间喝茶聊天,有说有笑。木长宿显然对他们之间的任何话题都不敢兴趣,便去了内间,跪坐在书桌后的蒲团上,提了笔,专心致志地在铺陈开来的冰雪宣纸上写写画画。
“他好静啊,仿佛一人便自成一方天地,与世隔绝,不被任何的外事外物所干扰。”木长乐伸长了脖子,去看木长宿被屏风遮住了一半的身影,喃喃低语。
木长归闻言,站起身来,踱步到一处不被屏风遮挡视线的位置,看着沉浸于笔墨之间的木长宿,眉目如画、一身白衣,整个人宛如一块被典藏在韶光深处的冷玉,不染纤尘。
木长归看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回身走到木长乐的面前,挡住了木长乐窥探的视线:“你老看他干嘛?”
木长乐一愣,随即瞪着木长归:“还不许我看?”
“你也有兄弟,你看你哥去。”
木长乐看了看木长安,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他有什么好看的。”
木长安懒得理木长乐,只是用手指细细地摩挲着面前茶桌上的茶盏,微微地掀起眼皮,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看着木长归。
木长安比木长归大两岁,性子与其父木如海类似,沉稳而通透,偶尔风趣。两人自幼便是互相看着对方长大的,打打闹闹、哭哭笑笑,时常也在对方面前袒露过连父母都不曾知晓的心迹。比起父母,他们之间还要更有默契一些,更容易识破彼此的心思。
虽然木长安一句话都不说,但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已经让木长归知道自己在木长安的面前没有秘密可言了。
木长归面色一僵,有些欲盖弥彰地移开视线,躲避着木长安的审视。
木长安挑了挑眉,端起茶盏浅浅地啜了一口,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到了晌午,四人在外间用过午膳后,木长归三人依旧围坐在茶桌边喝茶聊天,木长宿也依旧回了内间,跪坐在书桌后的蒲团上,沉浸于笔墨之间。
木衷来敲门:“大少爷,旻哥哥、婉姑娘和嫣姑娘来了。”
木长归隔门回道:“进来吧。”
房门打开,一个少年和两个少女陆续进入,对木长归三人行了礼:“见过各位少爷。”
木长归抬手虚按:“都坐吧。”
木旻、木婉和木嫣都是木如澜的几房小妾所生的庶子和庶女,在名门世家之中,嫡庶之分,有如主仆之别。庶子和庶女的身份高于妾室和下人,但却不能被下人称之为少爷和小姐,只能被称之为哥哥和姑娘,等于半个主子。而且他们不能从用嫡子和嫡女的字辈,所以木旻三人的名字之中没有一个表示辈分的“长”字。
木长安和木长乐分别是木式一族大老爷木如海的正室和侧室的嫡出,侧室的位份虽然低于正室,但也是正经的夫人、主人;而木长宿的娘和木长归的娘同为二老爷木如渊的平妻正室,两人也都是嫡出。庶子和庶女见了嫡子和嫡女,不管年纪大小,都是要行礼的,还要唤一声少爷和小姐,而不能以兄弟姐妹相称。
木旻三人有些拘谨地落了座,木长归命木衷为他们奉茶,互相寒暄了几句之后,木旻说道:“今早四姨娘教二夫人狠罚了一顿。父亲当即差人将半死不活的四姨娘遣送回了娘家,去向二夫人请了罪之后,又把信儿和华儿放在了母亲的膝下教养。”
木婉苦笑一声:“信儿和华儿自此便是嫡子和嫡女了,他俩年纪还小,一个四岁、一个两岁,还没有取字呢。以后见了面......呵呵,称呼长信少爷和长华小姐,合适的吧?”
木婉的语气之中带着一丝令人不难察觉的酸涩之意。
木旻轻咳了一声,瞥了一眼木婉,示意她,木长归等几位嫡子在场,不应讨论与嫡庶有关的话题。
木婉讪讪地低下头,自顾自地喝起了茶,不再言语。
木嫣则比木旻和木婉都还要沉默和拘谨许多,自坐下之后就没有开口说过话,不过她倒是一直在偷偷地打量着被屏风遮住了一半身影的木长宿。她看不清木长宿的面容,只能看见木长宿挺直了脊背跪坐在书桌后,一直在认真地书写着什么,气息极为沉静。
有关木长宿的事迹早就在森罗宗上下传得沸沸扬扬,十五岁,修为便达到了灵识境,惊才绝艳,于几日前以一己之力斩杀了交耑,还是一个极精医道的医修。
木旻和木婉也都在有意无意地窥探着屏风后的木长宿,很想和木长宿搭上话、拉些交情。但他们发觉木长宿并没有出来见人的意思,又都不敢开口了。
在座的众人都知道,木长宿身为灵识境的修行者,放在森罗宗便是峰主级别的大人物,不是一般人可以轻易叨扰的。而且他的年纪还这般小,来日极有可能达成灵域境的成就,成为整个下灵界屈指可数的顶尖强者之一。
眼看着时候不早了,木长归便对众人说道:“我们也该去议事大殿给长辈们拜年了。”
然后他又起身绕过屏风:“长宿,你去吗?”
木长宿没有抬头看木长归,摇了摇头,手中笔耕不辍。
木长归知道不能勉强他,又好奇他在写什么,写了这么久,还这么用心。于是木长归便让木长安等人先去,自己走到氍毹边,脱了鞋,又绕到木长宿的身后,俯身去看。
“这是什么?”木长归问。
“一套心诀,给你的。”
“给我的?”木长归讶异。
“你先去拜年,等你回来,我再与你细说。”
“好......晚饭我会教人送来,不要忘了吃。”
木长宿点头。
木长归走到屏风边,忍不住又转过身来,盯着木长宿看了许久。他心里想着弟弟为何会对自己这般好了呢?竟会花上一整天的时间为自己默写心诀。
他越是想,心里就越是不安,他想到了所谓的临别之前的赠礼和留念,想到了天涯路远、风凄夜寒、人海茫茫,若是将这样一个惊醒了尘寰和旧梦的人弄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了,自己以后该怎么办呢?
“弟弟,你不会走吧?”木长归忽然问。
木长宿停下手中的笔,这才诧异地抬头,看着木长归:“不会,为何这么问?”
“鱼失其水,复洄其水。等我回来。”
木长归走后,木长宿放下手中的笔,望着只剩自己一个人的屋子。
满屋子都是木长归吃穿用度所有的物件,满屋子萦绕着的都是属于木长归的气息,像是在三月天里被丝丝缕缕的春风揉开了狭长嫩叶的芦苇丛,在不骄不躁的暖阳里恣意地生长,将他层层包围。
他自言自语:“若是无人在一处地方等着我,我又有哪里可去呢?”
木长归回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由仆从掌了灯,木长宿也用过了晚膳。
木长归看见木长宿依旧端端正正地跪坐在书桌后,顿觉心安。他脱了鞋,踩上氍毹,走到木长宿的身后坐下,环住木长宿的腰身:“你说过的,心诀。”
木长归把脑袋埋进木长宿的脖颈间蹭了蹭,气息滚烫,夹杂着微醺的酒气。
“喝酒了?”木长宿问。
“嗯......喝了一点,没醉。”
“我要说的东西很重要,你还能记住?”
木长归轻笑:“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能记住。”
“好吧。”木长宿摊开一张人体经络穴位图给木长归看,问道,“你对人体的经络和穴位了解多少?”
“嗯......十二正经、奇经八脉,要害穴位一百零八个,有活穴和死穴之分。不致死的穴位有七十二个,致死的穴位有三十六个。”
“穴位总数呢?”
“三百四十个?”
木长宿郁闷:“不对,是七百二十个。”
木长归吃惊:“这么多?”
“嗯。”木长宿点头,继续说道,“你所说的三百四十个,应是出自《内经总论》,这是一版相当老旧的人体经络穴位解说,在我看来,早已过时,且不实用。若是你们森罗宗的功法心诀都是以《内经总论》为修炼基础,那么你在运转灵力时所出现的问题也就不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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