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好计谋!”木如澜猛地拍掌,一脸崇敬地看着沈云眠,又虚心请教道,“为何要每人关六天呢?”
“因为没有时间规律啊,若是三天、七天、十天什么的,就有刻意安排的嫌疑,让内鬼有所察觉。”沈云眠回道。
在木如渊三人起身将要离去时,木如海也起身相送。都是自家人,他又是做大哥的,本不用这般客气。
他如此做只是为了附在木如渊的耳边说一句悄悄话:“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往后莫要教她再受了委屈。”
木如渊微微点头,神色却郑重。他在走出木如海的书房后,目光自高高的万木峦上投向远处的山门之下,恍惚之间,他似乎看到有一抹单薄的白色身影立在蜿蜒层叠的石阶前,正在抬头看他。
他心中一紧、呼吸微乱,但当他定睛细看,目光却扑了个空,什么都没有。
他习惯性地把手伸入怀中,去摸那支玉簪。
却摸了个空。
等在前方的沈云眠回过头来,便看见木如渊立在一片黯淡迷乱的天光之中,他的身影就像是眼花手抖的老婆子从一张纸上剪下来的,落寞的不成人形。
今日已是腊月二十七,距离年关还有三天,孤身一人的木长宿在距离森罗宗仅五里外的茂安城里游荡,却不知道该去哪里。回去北方故居吗?可是母亲已不在,他没有别的亲人......好像这样说也不太对,森罗宗里还有木如渊和木长归。可是一想起母亲至死都对木如渊心怀怨恨,他便于这对父子感到厌烦,更遑论亲近?
可是又一想到与木如渊初见时,对方踉踉跄跄、痴痴傻傻地扑向自己的模样,还有对方在宴客厅内于自己的百般维护......还有那个总是说话说一半的木长归,他送自己离开时,那在无边晦暗的天色里,站成了一点孤单的身影......
心烦意乱得很!
夜色渐深,他有些饿了,也很累。昨夜千里奔波,今早没有进食,中午又只喝了一口汤、吃了几口菜,还都是有毒的!
不过他继承了母亲极为特殊的血脉之力,那微量的不破轮回之毒性虽然麻烦,却不会对他产生根本的影响,只需要个几天工夫,就能够自行消化干净。虽然也教他难受得很,感觉体内多出了一些极其怪异和不适的东西,但他不会像其他修行者那样,一旦服食便会在体内烙下一个不可磨灭的毒印,从此修为再不能有所突破。
当然,一旦量多了他也扛不住,毕竟那是集齐了这天底下所有珍稀的毒草、毒虫、妖魔血等才炼制出来的世间无二的奇毒。
森罗宗已因此困厄三年,他其实还不太明白沈云眠所说的灭顶之灾到底是怎么回事。修为只是不能突破而已,又不会损退,森罗宗怎么就要遭受灭顶之灾了?
他对于想不通的事情就索性不想了,寻思着自己先找个客栈吃点东西,再歇息一晚,明早再做去留的打算。反正好不容易来南方一趟,说不定以后就不会来了。虽然这鬼地方的冬天湿冷的教人要死要活的,但还有风土人情和美食佳肴可以领略之。
茂安城是森罗宗领地内所有城池之中最靠近宗门所在地的一座,广受庇佑,鲜有邪魔侵袭,百姓安居乐业,商贸繁荣。
不过走在大街上的木长宿却也发现,南方的年味没有北方重。在北方,这个时候,城池里多以流动的摊贩合成集市,乱七八糟的卖什么的都有。扯着大嗓门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买家和卖家讨价还价,垃圾随手乱丢,虽然杂乱,但很热闹;而茂安城里却没有集市,都是一排排整齐而固定的门市。来来往往的人虽多,但卖家不吆喝,货物的价格也都是定好了的,买家也不讨价还价,彼此都是客客气气、轻声细语的,也没人乱丢垃圾。
于是木长宿得出了一点总结,终于教他觉得南方这个湿湿冷冷的鬼地方不那么讨厌了,就是南方人比北方人更斯文、更有礼,也更爱干净。
这教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母亲虽然性子高傲,但是极爱干净、极讲礼数,也严格要求他如此行为。但他好像只学会了爱干净,至于讲礼数嘛......反正现在母亲也不在了,也没人管着他了,自己又修为不俗,况且极精医道,走到哪里都吃香,不需要看人脸色。
所以就让礼数什么的见鬼去吧!
木长宿最终找了一家僻静却大气的五层客栈,要了一间三楼的上等客房。反正他有钱——应该说是他母亲有钱,临终之前留给了他好大一笔财物,估计要花好多年才能花完。花完了也不怕,他可以四处行医,以此赚钱为生。
他让客栈的小厮买了一只麻香鸡和一份桂花酥送进自己的房里,另外赏了小厮一些跑腿费。
麻香鸡是传统的北方美食,茂安城里的麻香鸡做的不怎么地道,口味偏甜,也不够咸;桂花酥则是传统的南方美食,比他在北方吃过的要绵软香甜许多,很是不错。
吃饱喝足,一觉睡到大天亮。因为体内残留的不破轮回之毒性还需要一点时间消化,就算他如何勤于修行,修为也暂时不能精进,所以他干脆放弃了。
要是他母亲还在,知道了一定会训斥他、责罚他。她一定会说,你的不动龟息、死生究极、小回春术和大回春术之类的心诀都足够领会了吗?杏林穿行、傀儡动静和金匮刀法之类的功法也还未到炉火纯青的境界,还有符咒啊、法阵啊......这些都是需要你日日反复温故熟习的,又不需要你提升修为,你为何如此不用功?
还要用板子狠狠地打他手心。
可他现在偏不想去做。
过往他总是被母亲日夜逼迫,学这又学那,稍有懈怠便会被招来一通教他胆战心惊的严厉训斥,他没有属于自己的快乐。现在终于没人再管着他了,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快乐了。
他从怀中掏出乾坤袋,以灵力自其中引出一个被复杂符印封存了药性的白玉小方盒,打开来的一刹那,皎月清辉一般的乳白色光华如烟似雾地在整间客房之中弥漫开来,十分神异。
这是一粒万宝辟毒丹,是他母亲在临终之前留给他的遗物之一。顾名思义,万宝辟毒丹便是用整整一万种珍稀的天材地宝为材料,缺一不可,结合特殊的咒印炼制而成,可解各种罕见奇毒,包括不破轮回。即使是以母亲的修为和本事,要集齐这一万种天材地宝也要花费至少一年的时间,而炼制成丹药则还要再花费至少半年的时间。他清楚地知道,母亲在去世之前的两年光景里,身体愈加衰败,他有些不明白,母亲为何要拖着一副病弱之躯又大费周章地做这件事?
母亲临终之前又教他来森罗宗找木如渊,而他恰好又因此发现了森罗宗上下已被不破轮回之祸事困厄了三年之久,难道这一切都是巧合吗?还是说......母亲早就得知了此事,有意为森罗宗留下了一条生路,至于要不要对森罗宗伸出援手,全由他自己定夺?可是,母亲为何又要对自己说,让自己事后与森罗宗之人不再往来?当然,母亲的这句话也不是绝对的,他也完全可以不听母亲的话啊。他从小便不是一个很听话的孩子,为此没少被母亲责罚。
这也是他之所以逗留在茂安城中,没有立刻离开森罗宗的领地范围的原因之一。当然,玩还是要玩的。
“真是一个性子别扭的女人。”他蹙起眉头,阖上白玉小方盒,沉思了一番,理不出头绪,便起身出门去了。
腊月二十八,一整天,他都在荒废修行、吃喝玩乐。
他看见茂安城里有不少的森罗宗门人在四处巡逻、维护治安,于是他便巧妙地绕开他们,防止被认出,毕竟自己这张像极了木如渊的脸太有辨识度了,要省些麻烦才好。
下午的时候,他在街上的一家卖玩具的小铺前,看到有一对兄弟在犯愁。大的有十二三岁,小的才六七岁。哥哥想买弹弓,弟弟想买风车,可是两人总共只有五个铜板,只够买一样。
哥哥一直在讨好弟弟:“你先让我买弹弓嘛,我带你去打鸟。”
弟弟的态度很坚决:“不要!我就要风车!”
“可是钱是我的呀!”
“不管!就要风车!”
“你就让我买弹弓嘛,等过年的时候,我把爹娘给我的压祟钱都给你。”
“不要!我要风车!”弟弟寸步不让。
站在一边的木长宿看的有趣,心想钱是哥哥的,为何哥哥想买弹弓还要讨好弟弟呢?直接买了就是,大不了弟弟不甘心,哭闹就哭闹,反正两人年纪差那么多,弟弟又争抢不过哥哥。
哥哥犹豫了很久,想着钱明明是自己的,也很不甘心,于是哥哥决定不再理会弟弟,将摊在手心的五个铜板递给老板:“买弹弓!”
果然,弟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哭的好丑,一把鼻涕一把泪,木长宿看的直乐。但他脸上的笑容又很快收敛,他又想起了当年那个暴死街头的小乞丐,五个铜板......好像可以买两三个烤红薯了。
但是小乞丐没有哥哥,也没有五个铜板。木长宿现在想来,那小乞丐当时已是重病,五个铜板也不够医药钱。
弟控是一种修行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