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醉观江山万里【二十三】
时间静默了片刻,众人的眼光都落在许晖身上。
“臣确实一心求随性,如今琐事缠身,东西该交还给殿下了。”许晖淡淡的笑,眼中一片坦然。仿佛今夜给我的东西就如同我从前让他代为保管的一坛酒,一盒茶叶,一本书一样坦然自若。
他话毕在袖口中摸索片刻,掏出一块荷包,随即走出面前的座位。他躬着腰垂着脸,一步一步恭敬的将荷包捧到我面前。
他一步一步,红色的身影走的不快不慢,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消瘦,或许我们未曾见的这几年他更瘦了。
我忽然想到那年宫变,我一心求死,许晖少年模样背着我行走,我托他虎符时哪里有他还回来时这样恭敬过。
“多谢太傅细心保管多年,太傅为我南齐功不可没。”我伸手拿荷包,手心里铁块隔着锦布透出寒气。
“是殿下高抬臣了。”许晖拱手行礼。
我望见下方坐着的傅筹皱着眉欲起身,只是看了我一眼又回归平静坐下喝着酒。
傅筹与他同窗共友多年,他也明白,底下坐着的大臣都明白。有了虎符的太傅不只是太傅。而没了虎符的太傅,只是太傅了。天子在上,臣子不过是服从和执行,一朝失蹄,万劫不复。
片刻,宴会上又回归热闹。有些人敢怒不敢言,君华未曾出口一句,却已然默许。我远远望去,一众大臣都在闷着饮酒,傅莱坐在傅筹身侧,见我望去,少年对我扯了扯笑。
夜宴结束,君华先走。我走时,宴厅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只有宫娥在收拾残局。
来人抬了步撵,四年,宫里又换了一批新人,来伺候我的大概是听闻我前几年乖张跋扈,都伺候的小心翼翼。
小丫头小心的扶着我坐好,抬撵的奴才走的稳稳的,路过御花园的荷花塘,我悄然闻见荷花飘香,便让他们停下,他们乖巧的抬了撵走了。只留了两个小宫娥伺候。我穿过荷花池旁的廊桥,便见一个红色身影背对着站在尽头。
“前头是哪位大人?”身旁的丫头支了灯笼向前两步,问道。
夜暗,我只隐隐约约看的见对方的身影,便已经猜出是谁。
“臣许卿之,拜见殿下。”那空当淡然的声音飘来。
我示意支灯笼的宫娥将灯笼给我,我慢慢的朝尽头的那个身影移去。
那两名宫娥见状往廊外走去,灯笼里的烛火来回晃动。
“这么晚了,太傅怎么还不回去歇息?”我离他一丈站定,将灯笼搁在廊桥边上。
“樱樱如今句句太傅,倒显得生分。”许晖一身官服,负手而立。大约是病还未好全,夜里有了风,他喘咳之间微扛着肩略显得有些佝偻。他语气淡淡的,像是凉凉的风吹来,我只觉得身上一阵寒气。
月色之下,我此时才感觉他渐有老态了。
我以为他至少会生气,会质问我,为何在宴会之上公然要回虎符,害他颜面尽失,会气我愈加无理蛮横,心思深沉。我想了一堆话,想用来驳回。他却之字未提,让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夜凉了,太傅回去歇着吧。”
我知道,此刻我的转身就是与他一别。
千山万水,再不相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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