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容家上门退婚之后,卫国公夫妇居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大约过了半个月,一日卫臻休沐,用完早膳后,遂带着一家人到京城外邺山万佛寺去祈福,顺便为嘤鸣求求姻缘,寻一个好郎君。
太祖之子康王慕容修是个信佛的,当年孝惠皇后卫丽华病重,孝惠皇后膝下诸子康亲王、嘉亲王、礼亲王合资兴建了这座万佛寺。佛寺建成不过七日,孝惠皇后已而病愈,太祖听闻后欣喜无比,坚信此寺庙灵验,再度扩建,并钦赐牌匾,定名为“万佛”。
历经大燕四代帝王,此寺庙香火不断,早已成为京中第一大佛寺,也是最为灵验的佛寺——没有之一。
大雪之后,便是一个天气晴朗的冬日。
卫国夫人几人虔诚的拜完了佛后,便去求签。嘤鸣不喜欢闷在焚着香火的大殿内,遂顺路走到了后院,此时塘边正开着几树寒梅,被冰雪寒透,虬立的枝干尚带着些薄雪,钻出了红殷殷的梅骨朵来,催出清冷的梅香。
收了伞,进了水塘边的水亭。置身清浅梅香之中,嘤鸣看着这殷殷红梅,不由诗意昂然地吟了一句:“还真是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啊。”
话声刚落,远远传来脚步声。
只见两个男子相伴着走来,衣着打扮与样貌颇为相似,大半是兄弟。前一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公子,一身湖蓝色锦衣,眉若刀裁,生得颇为清秀,执扇。后一个是一个墨衣青年,约二十出头,也长得颇为丰郎俊逸,周身隐隐有一种刻意收敛的气质,眉若细柳,目若丹凤,唇略单薄了些,失了些血色。
两人的衣着均是上好的云锦衣料,以苏绣针法绣着水云福纹,腰间各自佩戴了一对玉玦以坠衣角,只见那玉玦,也是块好料子。
嘤鸣看着两人衣料上的纹路,不由眼眸微睁,这种纹路,她从未见过有人会用。她记得很清楚,因为那是皇室才能享用的纹路,就连权爵人家都不敢使用,一旦用了,便是僭越之罪,甚至可以看作不敬皇族,意图谋逆。除非是与皇室有亲,比如驸马与公主之子,才能使用,就是后族外戚之家,也绝对不敢用。
莫非,眼前这两人是宗室?
眨眼间,那个锦衣少年持着油纸伞走进亭子里疑惑道:“你这诗倒是挺新鲜的,我怎么没读过啊?”
后头那个墨衣青年走得慢了些,后头的小厮持着伞为其挡雪。
嘤鸣自己吟了首旁人的诗,谁料被这两个人听到了,只能敷衍道:“同旁人那里听来的。”说着,刻意与锦衣少年拉开距离,大燕盛世里,民风还是颇为淳朴开放的。到了此时,还未有后生所谓的“存天理,灭人欲”。男女大防亦也还算宽松,但也还是有的,比如,成年男女之间,除至亲外,绝对不能有肢体接触。
锦衣少年自然也知何为男女大防,不再上前,两人拉开了远远超过三步的距离。
少年居然一本正经的同嘤鸣讨论:“这句诗写得好,梅有傲骨,只是这梅花刚开,还未凋零,倒是不适合了。”
嘤鸣:“……”
墨衣青年入了水亭,面带诧异,居然也开了口:“你莫非喜爱梅花?”
她如今觉得自己的心情是很无语哽咽的。一上来就这样问我,我们几个熟吗。
嘤鸣抬头,舒颜笑道:“我更喜欢桃花,意头好。”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花生在春季,花种繁多,且开放时美不胜收。且多花、多子、繁茂、驱邪,的确是意头好。
此时,墨衣青年才第一次看清楚面前少女的模样,眼中不由闪过惊艳之色:粉衣少女生得窈窕清丽,身姿轻盈,眉眼弯弯似重重远山深浅,眸若星子几许落入一汪春潭,灵动的闪着光,五官虽未彻底长成,竟是一个难得一见的清妍佳人。
锦衣少年眼中也不由闪过欣赏之色,但也只是欣赏,到底是年纪尚幼,还未开窍,不明白什么叫做男女之情。
一时,亭中诡异的陷入了寂静。
…………
半个时辰后。
嘤鸣急匆匆的回了大殿,卫国夫人笑道:“这佛寺的梅花倒是不错,也难怪你在后院呆了这么久。”此一语,正好隐去了嘤鸣在后院呆了大半个时辰一事。嘤鸣连连干笑道:“的确很好看。”
说着,卫国夫人将求来的上上签放到嘤鸣手里,让嘤鸣自己拿去到解签人那里去解签。
此时,已是近用午膳的时候,解签的摊子大多挤满了人,嘤鸣寻了许久,终于在一个角落里寻了一个老翁,把签递了上去。
老翁看了签,仔细看了许久,满是皱纹的一张老脸俱是诧异之色。许久,取着纸笔奋笔疾书了八个大字,道:“小姐造化大着呢。”
此时,亦有人上前来解签,不是谁,正是陆家同杨家两家的小姐。嘤鸣与此二人素来是手帕交,彼此之间互相问了平安,又寒嘘了一番。然后才悄悄把解签的纸看了一遍。
上面只手书了八个大字:凤凰于飞,翙翙其羽。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嘤鸣沉思片刻,知是出自《诗经》大雅篇的卷阿,意为夫妻恩爱,锦绣良缘。卫国府一众人见了这样吉祥如意的签解,也颇为愉快。
然而,等到那一天的到来,卫国公夫妇心头却咯噔一声。凤凰于飞,翙翙其羽,是了,只有人中皇后才是万凰之王,莫非,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嘤鸣将会成为卫氏一族的第二位皇后。
寺外,与此同时。
三驾并驱的青绪平顶马车驾驶得四平八稳,锦衣少年同墨衣青年坐在车中,锦衣少年道:“她倒是好眼力,居然看得出我们是皇族之人。六哥,你说呢?”
墨衣青年正在闭目养神,仅仅嗯了一声,锦衣少年只得了他这不算回答的回答,气馁地道:“王枫都传信了,皇祖母的病已经好了。六哥,你怎么这么闷啊。”
墨衣青年睁开眼看了自己胞弟一眼,道:“皇祖母病既然已经好了,那你同徐家小姐的婚事……”
闻言,锦衣少年忙道:“别!别!照旧啊!——六哥,我今年就十七了,再拖下去,永珹侄子可都要抱儿子了。”
墨衣青年促急道:“永珹比你小不了几岁。”
锦衣少年:“……”六哥真是腹黑,他要向母后告状!
马车驱到了宫门前,一个小太监正站在宫门外侍立,待车中两位主子下马,恭声上前道:“恭喜陛下,惠嫔娘娘有喜了!”
青年面上喜色一闪而过,王枫心知皇帝要摆驾永春宫,忙跟随其后。
皇帝脚步很急,王枫脚步匆匆,却听见皇帝轻飘飘说了一句:“刚刚在佛寺的那个女子,王枫,你去问问看是哪家的女儿。”
王枫:?!!
“老奴这就去办。”
得嘞,第一次看万岁爷这样看重一个身份不明女子,看来今年,又得多一位娘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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