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接着讲道:
父亲:我就说,又不是你的女儿,要是有半点闪失,谁来负责?他就求我把你嫁给他,说你就是疯了、死了,就是冥婚也要娶你。
我嘴硬道:
我爹答应的不算,我没疯没死,又不用他冥婚,我要他亲口在我面前说,我答应的才算。
我一向不喜各色贡菊,秋天的花里只爱木樨与木芙蓉,是以秋苑除了兰草芷萝之类只种这两种。
木芙蓉最美,更能一日三变,早晨是白色,读儒家墨家可以清心,读道家阴阳家可以静气;中午是浅红,读些诗经,学点杂艺,最育绮思芳情;傍晚是深红,适合读七国史书,什么样的兴衰赏戮都不放在眼里。
木樨花最香,却绝不适合读书,那种甜香太能惯着人。我却盼着每年八九月份的桂花糖糕。
我想起那年秋天我和徐芾收了一缸的桂花,我趁他不注意把自己埋了进去。他寻我不见,我却从缸里冒出头来。哥哥笑问道:
这算是天女散花还是花仙转世啊?仔细把蜜蜂招来。
耳畔有什么扑棱扑棱的,我疑心真是蜜蜂,举着手微微拢着,却不敢去碰,它却扑簌簌飞到我手里,我吓得心跳都停了一拍,却感觉到了翕动的翅膀。我把它拢下来,是蝴蝶。又有两三只蝴蝶落到肩上、肘上。
我一边笑一边任侍女把我捞出来。这桂花香经久不散,傍晚吃点心的时候四婶还笑:
四婶:真该把你做成桂花糖糕。
哥哥笑道:
哥哥:我倒觉得不是妹妹得了桂花香,是那桂花得了女儿香。把那坛花拿酒沏了,做成女儿红吧。
我你们就知道编排我。
后来果然请人兑了酒,一缸压成一坛,就埋在那棵桂花树底下。
现在未到季节,只是一片青翠。隐隐听见笛声,抬头望时。一个少年坐在屋檐上,玉笛横吹,长发未冠。
我识得那是九歌里云中君的曲子,轻吟道:
我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
他慢慢放下笛子:
徐芾:蹇将憺兮寿宫,与日月兮,
他看向我,
徐芾:——齐光。
我感慨那个忽相望的忽字,果然用的极好。
我们相望粲然,良久都道:
徐芾:你回来了。
我本想回答,我没有走啊。可我也从来都不在原地,我只是一直在努力奔跑,希望他在某一个路口出现,或者从另一条路上与我交汇。
我你不下来吗?
徐芾:一起上来看风景。
我偏着头:
我可我不会轻功,要走楼梯才能上去。
他笑道:
徐芾:那我可等不及了。
话音未落,他抛了笛子飞身纵跃下来,笛子在空中转了三圈又被他接住,插回腰间。
我从这个动作推测他应该不止学了剑还练了暗器一类。
我这些年去哪了?
我们并肩在草地上走着。
徐芾:除了跟师父去过一趟鬼谷,就是在墨家和阴阳家两头跑。你呢?
我还是老样子。前年进的宫,托陛下的福,这次也跟出来见见世面。
我竹苑那次。你在吗?
徐芾:在附近。英房转述给我了。
我阴阳家那次呢?什么时候走的?
徐芾:听见钟响的时候。
我何苦至此?
徐芾:见面也无益。
我怕的是因为无益,所以无意。
我们在草地上漫步着,他认真道:
徐芾:小时候也会想,报完仇之后要做什么,可能是躲避追杀,也可能一直呆在墨家。但是,和你一起,是完全不一样的生活,那是第三种选择。
我那现在呢?
徐芾:现在你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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