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书同文,虽然出乎我的意料,但的的确确是件大好事,不仅对于天下,也对于我自己。我每每想起自己学习七国文字的辛苦,就觉得天下同文真是件功德无量的事情。
再过三五年光景,除了六国贵族们,也就没有多少人再会六国文字了,一些隐秘的事情可以通过这些“死”文字来传达。
但是当下的好处就更大了,我看着一车一车运来的,要翻译成秦文的书册,心想真是个浩大的工程。
虽然李斯上书让六国的士子们协助博士们翻译,但最后的校订还是得先通过藏书阁,再送去丞相府——忘了说,李斯已经拜相了。
藏书阁内书卷浩秩,不敢点众多火把,我急着赶进度,往往让人把未整理的书搬到院子里,就着月光,挑灯夜战。
其中有不少我不能确定的字词和篇章,就暂时堆在一边,有了闲暇再去查书,一日我去翻拣,却看见其中被我圈点处多已有人备注,字体遒劲古雅,有的是秦文,有的是齐文。
我学书法有了一点进步,能分辨出虽然秦文和齐文字形差距极大,但是出自同一人手笔,应当是出身齐国的秦人。
我知道必定是四位先生中的一位,感激不尽,此后日日如此,一月之后,渐渐收尾。
我将感激之言混入书简中,希望先生能够看到。
次日清晨,我早早开门,见一老者已经在院中扫地,我上前再拜:
我晚辈风齐,多谢先生指点。不知能否请教先生高姓?
他不答,拄着扫把笑吟吟地看我:
夏黄公:小友起身。
他道,
夏黄公:我本是齐国人,姓崔名广,自号夏黄公。应老友之邀来此。
我如此,晚辈幸与先生同乡。
他却露出愁容:
夏黄公:我虽然隐居夏里,但风家在齐国的行事,我也略有耳闻,并不看好。
我先生教训得是。
我谦恭答道。
夏黄公:你能在少年于才学上有如此的造诣,已经不易,只是——我看过你那篇《天命秦文》,写的不错,却是阿谀奉承之言。未免让人有明珠蒙尘之叹。
他一番话说的我如芒在背,赶紧跪下:
我学生不敢申辩。老师教诲,学生定当铭记在心,时时警醒。
他摇摇头:
夏黄公:你尊贤之心虽诚,然而向学之心不诚,我做不了你的老师。
又道,
夏黄公:此番助你,是我一人私情,说来也是因为一桩齐国旧事。
我先生能否言明。
夏黄公:我听闻,小友八岁时,曾令风家在城门之侧,向离齐的士子们散发银两作为路费。
原来是这件事。我有些心虚,当时行事,但最开始还是为了寻徐芾,我寻他不见,担心他离开齐国,又不好派人在城门处守着,才想出这个主意,只是后来见离齐的士子颇多,想到齐国开了一座稷下学宫,朝政却由几个大家族把持,并不肯任用这些饱读之士,后来更是关闭了稷下学宫,士子们盘桓而去,齐国能招士却不能留士,我虽为一小女子,也实在为国羞赧。
我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先生拄杖道:
夏黄公:我本不屑风家行事,但念及一稚龄女子,都能有如此胸襟,我虚长这么多年纪,若是睚眦必较,岂不叫人笑话。
我晚辈不敢。
夏黄公:小友的棋谱不错,只是以后不必再绘了。若以后真能于此道有所造诣,能与我对弈一局之时,再来寻我。
我知道这些先生们都是明贞守义之人,无法挽留。便再拜谢过,目送先生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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