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内。
钟氏将北府的所为与九方瑞和罗氏说了一番,面色严肃:“烟尘这孩子,我们都满意,但北府这番作为实在是令人不耻。阿樾替烟尘把过脉,身子虚弱,而她之所以瘦得不正常,极有可能是在北府时得不到善待所致的。”
“那俩孩子我瞧着也般配,没想到还有这隐情。”罗氏也有些惊讶,她一直以为侄媳妇儿就是那朝南第一才女。
九方瑞看着他们:“大哥和大嫂的意思是……”
九方延这才开口:“我记得二弟在朝南也有产业,可否先让人替我们到北府打听一番,看看烟尘这孩子是否真的是北府的大小姐,一直以来是何处境。”
“这是没问题。”九方瑞一口答应,“不过两地相距甚远,怕是消息没这么快能得到。”
“这个不急。”九方延端起茶杯小酌了一口,“但消息一定要准确。”
他们对烟尘都很满意,只是对北府有意见罢了。
“我们也派了人前往朝南,但毕竟人生地不熟,还望到时候二弟能托人帮衬一番。”
“大哥这是哪的话,那是自然的。”
早在第一日见完烟尘,九方延与钟氏便派了信得过的人前往朝南北府。并非不满烟尘,而是不满北府这番做派。
-
夜半。
九方樾正在睡梦中,忽然感觉有什么砸在自己身上,力道不重,但他还是被惊醒了。
一睁眼,只见小娘子已经从自己身上滚了下去,眼看着就要滚到地上,连忙将人拉进了被窝。
这丫头……睡得好好的,怎么还能滚下床呢,若不是他打着地铺,怕是要直接摔到地上了。
九方樾发现自己就算是被她吵醒,也没脾气,对此有些无奈又觉好笑。
烟尘不喜黑暗,睡前总会留一盏烛火。借着微弱的光,他低头便看到她紧皱着眉头,额上已经冒出一层细汗,樱唇张张合合,似是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娘子?”九方樾心头一紧,担忧地将人揽进怀里,轻声唤着。
可烟尘显然被困在梦境里,无法回应他。
烟尘梦见了许多。
这么多年的痛苦记忆从眼前闪过,她回到如同炼狱的北府,也看到本以为这一生再也见不到的那些人。
她捂着耳朵,拼了命地想闭眼,可怎么也无法控制自己,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曾经那个无助又绝望的自己,被辱骂,被鞭斥,被人拳打脚踢,那一张张狰狞的面孔真实又可怕。
一切的一切,如走马观花般,她仿佛旁观者,却又置身其中。
直到现在,她依旧不明白,也不能理解,他们为何这般怨恨自己。
“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明明不是她愿意来到这世上,若是可以选择,哪怕生在家徒四壁的穷苦人家,也好过成为北府的私生女。
心中好不容易生出的那点希冀,在这场真实的噩梦中,一点点被消磨着。
烟尘跌坐在原地,苦笑。上天是不是在提醒她,她这一生,就不配被救赎。
就在她绝望之际,忽然听到那清润的嗓音,一声又一声唤着她:“娘子,娘子……”
阿樾……烟尘忽然瞪大眼睛,强撑着站起身往前跑,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想朝着那道嗓音的方向而去。
九方樾知道她这梦魇了,不敢贸然逼她转醒,只能提着一颗心,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她,好在怀中的人儿终于有了动静。
烟尘缓缓睁眼,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她呆滞地看着九方樾,好一会儿才在他担忧的神色中回过神。
九方樾对上她的视线,无助,绝望,没有半点光亮。他只觉心头就好似猛地被重击,钝钝地疼。
他用衣袖抹去她额上的细汗,将烟尘紧紧抱在怀中,轻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抚:“没事了,我在这。”
他身上熟悉的药草香钻入鼻中,清润的嗓音,温暖的怀抱,烟尘在这其中缓了片刻才颤抖着开口:“你……是梦吗?”
比起方才那场噩梦,这两日更像是她做的一场美梦,不愿醒来的美梦。
“不是梦,现在是真的。”听着她略带哭腔的颤音,九方樾将人抱得更紧了,“娘子,我是阿樾。”
“阿樾……”烟尘抬起手臂,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生怕下一刻他便消失不见。
两人都侧着身,九方樾怕压到她的手臂,回正身子,让她躺在自己身上,将人往上提了提。
“阿樾,别……不要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别不要我……”
犹如抓住最后一颗救命稻草,烟尘意识混沌,只是不断地恳求他。
她本就什么都没有,就连这条命都可以随时舍去。可他就像是救世主,出现在她不堪的日子里,生生将她从泥潭中拉了出来。
若他是梦,若他也抛下自己……
烟尘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处,小脸惨白,没有一丝温度。九方樾听到她迫切地重复着同一句话,心头一酸,竟差点落泪。
“别怕,我不会丢下你的。”他侧头,用自己的额贴着她的臻首,将温度一点一点渡给她,“我们说好要共度余生,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丢下你。”
烟尘不爱掉泪,可他给她带来的温暖,是那么耀眼夺目,令她止不住地想哭。
“哭吧。”九方樾将手掌覆在她脑后,轻轻摩挲着,“我一直在。”
烟尘吸了吸鼻子,眼泪收不住地往外流,不一会儿便打湿了他的脖颈和枕被,有些接不上气。
九方樾怕她被自己呛着,圈着她的腰肢慢慢坐起身,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轻拍她的后背。
“阿樾……”烟尘并没有放生大哭,只是小声地啜泣着,时不时唤他两声。
“我在。”九方樾就这么陪着她,不厌其烦地应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烟尘的情绪才渐渐安定下来。
九方樾的手还在给她顺气,她越是没放声哭,他便越担心她会郁结于心。
“想怎么哭便怎么哭,不要委屈自己,好不好?”
“不、不想哭了……”
烟尘摇了摇头,她委实哭累了,将脑袋搭在他的肩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吸着气。
九方樾摸到她微凉的小脚,将被子拉过来,盖着两人的半身。
见她已平复心绪,当真没有继续哭的迹象,九方樾才轻声问道:“方才可是做噩梦了?”
感受到怀里的小娘子忽然僵住,九方樾侧头想要看她,却听到她哽咽着问:“阿樾,你可好奇我的过去?”
自从踏出北府,她还未梦到过从前。或许是今日与二叔一家相聚,她委实羡慕九方樾他们能生于这样的家中,衣食无忧,平安快乐地长大,才会做这样的梦。
可烟尘觉得,冥冥之中,这场噩梦更像是上天的警示。她既然选择留下,若想珍惜眼前的生活,就不能自私地隐瞒自己的过去。
九方樾:离我回床睡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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