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和顺,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少女垂着双臂,脸色惨白地没有一点血色。宫里人人皆知她师从风聿扬,风聿扬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更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侠盗。贡品红泪珠被盗,她嫌疑最大!
更何况,从她身上搜出了红泪珠,人赃并获。
蓦地,她猛然抬头,跪着向前移了几步,双手紧紧拽住明帝的衣角不肯松手,手背都勒出了道道青筋。
“父皇,我没偷。”
“拖下去,十杖,思过一月。虞妃有失教责,罚俸半年。”
大殿内的侍卫一把拉起地上的少女,朝门口拖去。
她只看得到那明黄色的一角一点一点在手中流逝,她还想再抓住些什么,却只看见了明帝毫不迟疑地转身。
“父皇,你为什么不信我,我真的没拿,真的没拿呀……”
她对着明帝的背影失声大喊,用力地向前挣扎,却被侍卫毫不留情地朝后拖去,只余一些不甘的声音渐渐飘散在空气里。
〖壹〗
“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外推开,白衣垂下脑袋瞧了眼来人,再次趴回了房梁上。
来人走到桌边坐下喝了口水,他瞳孔猛地一缩,眼神犀利,手中的杯子飞速地朝房梁上砸去。
白衣大脑还来不及思考,身体已迅速做了反应。她才翻下房梁,那人已上了拳脚。勾拳,她躲,劈掌,她躲,劲腿横扫,她躲。三招已过,她忍无可忍,迎了上去。
十招过后,那人紧紧钳制住白衣,声音分明咬牙切齿:“虞白衣,你好大的胆子。爷好心放过你几次,你不知感恩,竟偷到爷身上来了。”
今天真是点背,好不容易小病初愈,她出来踩个点也会碰到这尊煞神。
眼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不久刚到徐州的钦差大臣傅九时。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不,这把火就烧到了她那里。
自她八岁艺成出师,这世上可以说没有她偷不到的东西。可是最近接连几次她办事时,都被这人搅了浑水,空手而归不说,还差点被官差逮个正着。
白衣在江湖上有个雅致的称号,人赠“六月雪”,只因她每次出手都身着一扎眼的白色雪袍。
那日,白衣刚从知府库房出来,便看见了躺在屋顶上独自喝酒的傅九时,她因着刚顺了些好东西于是心情不错地同那人交谈。
她接过他随手甩来的酒坛,尝了一口,赞道:“这酒不错,兄台,你从哪顺的?”
傅九时指了指灯火辉煌的前院,“桌子上拿的。”
白衣眼睛一亮,点点头,“不错,在人眼皮子底下也能弄到这个。兄台,我叫虞白衣,你是哪条道上的,咱俩交个朋友吧。”
眼前的少女嘴角含笑,眉眼弯弯,他不禁眯了眯眸子。他望着她一身白色雪袍,心里有了计较,说道:“傅九时。”
他顿了顿,一个翻身负手而立,几个呼吸间已到了她的身前。他微微朝她低头,言语里带了丝戏谑,吐词清晰,“官道上的。”
白衣手中的酒坛应声而落,指着他问:“知府府上款宴接待的钦差大臣傅九时?”
“正是傅某。”
虽说她远离京城,但也还是听过他的大名。傅九时,大理寺卿,在任五年期间处事十分果断,京城中无论大案小案经他接手便没有断不了的案,颇得当今皇上的器重。
听说此人处事圆滑,在官场上八面玲珑,上到皇上下到宫女太监没有不与之交好的。她看着眼前笑得像狐狸一样的男子,心头一颤,觉得只要被此人盯上应该没什么好事。
“呵呵……”白衣干笑两声,身子麻利向后一滑,滑到了几丈之外,她朝身后的男子挥挥手,“傅大人,后会有期。”
事实证明,她那日的猜测绝对是对的。后来只要是她出手,总能好巧不巧地遇到这人。而且这人别的事也不做,就喜欢适时加一把火。比如她才闪进库房,东西还没到手就被人发现了踪迹,这也就罢了,更可恶的是她在被人追赶时这人还落井下石,几个回合下狠手把她轰下了屋顶。他一脸惬意地像看风景一样地看着她被人围攻,还顺带好心地提醒,要不要帮忙。
她和他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要不是打不过他,她一定会把他拽到地上胖揍。
白衣迅速挣脱出他的禁锢,后移几步,双眼颇为嫌弃地瞅着他,“你身上有什么值得我偷的?”
傅九时长臂一揽,勾住她的肩头,语气满是不正经,“这么说你是特地来找爷叙旧的,怎么不早说,如此良辰美景,浪费了多可惜。”
白衣觉得今日黄历上定是不宜出门,她肩膀一低,躲开他的魔掌。
三十六计,还是走为上计为妙。不然又被这人缠上,怕是无法脱身。
“傅大人,今日我还有要事在身,改日再会。”
白衣行云流水般地跳出了窗外,跳出窗的那一刻,她竟有一种错觉,好像这般动作已做过许多次似的。好吧,自从遇见傅九时,她从来都是落荒而逃。她默默哀叹,还好无人知道她师父是谁,不然九泉之下她师父老人家的脸都要被她丢尽了。
〖贰〗
阳光透过层层枝叶,柔柔地洒在微阖着双眼斜倚着一根树枝的青衣女子身上。
一根羽毛轻轻扫过她的唇角,她不耐烦地拍开身前的碍事物什。傅九时吃痛地收回手,看着已经红肿的右手,呵,下手还真重。
他缓缓低下头,眼看就要覆上那娇嫩的粉唇,白衣倏地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傅九时,眼中的意味分明,“你来做什么?”
傅九时神情一怔,微微起身,显然有些尴尬,只得讪讪然道:“不去看看热闹?”
白衣拨开枝叶,高台上的比武招亲已进行得如火如荼。
“你猜今天徐州城花花落谁家?”
白衣难得地抽了下嘴角,谁不知道徐州城城花蒲七七,容貌甚佳,却是徐州城内有名的辣性子,所以今年二十又二还未出阁,只得举行比武招亲挑选如意郎君。
“嘭”地一声巨响,一巨壮的汉子被蒲七七一脚踢下了高台。
“还有人没有人上台?”
这姑娘真彪悍,白衣别过眼,实在不忍再看。傅九时不知何时已紧紧靠着她坐着,她用手指挑起他的袖口,道:“松手。”
圈在她腰间的右手非但没松开,反而还紧了紧,傅九时头微偏,朝着台上指道:“我猜那个书生肯定能行。”
白衣显然来了点兴趣,也不再理会她腰间那灼热的温度,直接朝台上望去,从而也就忽视了傅九时眼里奸诈的笑容。
一素袍书生缓缓走上高台,朝蒲七七微微拱手:“姑娘,小生这厢有礼。”
白衣疑惑道:“你确定?”她看他那弱柳扶风的样子就不像是会武,怎么可能打得过蒲七七,她都有点担心那书生会不会被蒲七七一招就打得倒地不起。
“不然,我们打个赌?你赢了我供你使唤,要是你输了,你就任我差遣。”
“那你输定了。”白衣话音刚落,就见蒲七七丢下手中的长剑,扭扭捏捏走到那书生面前,两颊羞红:“公子,奴家这厢有礼了。”
白衣震惊地看着高台上的一幕,眼睛瞪得像铜铃。台上已经响起欢呼,蒲七七羞涩地随着那书生走下高台。原来炼钢也能化为绕指柔,一切已成定局。
“那我们可就说好了。”耳边传来傅九时淡淡的笑声,身下的树枝一轻,傅九时一个漂亮的旋身飘落在地,如玉的手指上勾着一枚玉滴。
白衣往脖子上一抹,空空如也。这人什么时候把玉滴拿过去的,简直比她这练家子还练家子。
“东西还我。”
傅九时手轻抬,躲过她的抢夺,薄唇轻吐:“技不如人。”
“……”
好吧,的确是她技不如人。
“为防止你不实行赌约,这还是先放我这作抵押的好。”
她抬手抵额,声音颇为无奈:“多久?”
“一个月。”
“成交。”
〖叁〗
白衣忿忿不平地研着汁墨,她第一次见到这人那相见恨晚的感觉绝对是她眼瞎。
傅九时放下手中的笔,唤来小六子,将写好的信件递给了他。
傅九时抬眼细细打量着磨墨的少女,他一直以为“六月雪”是个翩翩如玉的男子,却不曾料想是个未过双十的女子。
“没见过美人啊。”
傅九时抚了抚下巴,“嗯,是没见过你这样的美人。”
白衣放下墨条,就着旁边的椅子一坐,“你把我拴在身边也没用,我是不会和你回京的。”
傅九时脚一勾,便将她的椅子勾到了身前。他将手往她肩上随意一搭,问道:“你很不喜欢京城?听说你之前盗了不少御赐之物,说说看,你和皇家什么仇什么怨?”
白衣薄唇微抿,“没有的事,只是皇家的好东西多而已。”
傅九时是什么人,十七岁就坐上了大理寺卿的位置,在官场上混迹了五年之久,都快成精了,他怎会看不出她说的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他将手往脑后一枕,“给我讲讲你们道上的事,万一哪天皇上将我的官给罢了,我也好去混个名头。”
白衣有些怀疑地看着他,这人这么不着调,真不知道上头那位怎么让他当上官的。
“是不是觉得爷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喜欢上爷了?”
傅九时脑袋往前一凑,往她唇上啄了一口,笑道:“爷准你喜欢。”
白衣显然有些呆愣,傅九时恨铁不成钢地道:“不就是被亲了一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白衣回过神来,右手朝他腹下一滑,全然不顾某人僵硬的脸色,淡淡道:“不就是被摸了一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半盏茶后,房内传出一声巨吼:“虞白衣,你是个姑娘,姑娘!你究竟知不知道姑娘家何为羞耻!”
〖肆〗
“白衣,给爷端点水果过来。”
“白衣,爷的肩膀有点酸,过来,给爷捏捏肩。”
“白衣,帮爷把这破了的衣服补好。”
白衣将手中的衣服往地上一扔,顺便还踩了几脚,骂道:“傅九时,我不是给你当贴身丫环兼裁缝的,想要补衣服,还是另请高明吧。”
“哐当”一声,白衣摔门而出。
傅九时仿佛愣了一下,道:“小六子,是不是如今的姑娘都这么难伺候?”
“爷,你就作吧。迟早有一天你会把虞姑娘逼走的。”
“真是讨打。”傅九时右手往小六子脑袋上嘣了一下。
小六子捂着脑袋往旁边一蹲,十分委屈:“也就奴才能受得住您这性子。”
傅九时单手支着下巴,心思倒不在这个上面。今天上午他去她房里找她,便看到她拿着一封信站在窗前发呆,他微微一瞥,便看到了纸上“我很想你”四个大字。
情敌?这怎么行。
所以,某人吃醋了。只是,白衣好像真的生气了,他该怎么去哄才好。他还没有把人追到手,可不能让人跑了。
这么想着,他迅速起身,朝着白衣离开的方向飘去。
夜晚的徐州格外热闹,酉时未过,街道两旁已摆了不少琳琅满目的莲心灯盏,各色灯盏简直让人眼花缭乱。
傅九时小心翼翼地瞧了眼身旁的女子,都几日过去了,她怎么还在生气。
“白衣,你别生气了,我向你道歉还不行么?”傅九时有些不自在地道,毕竟这样的话他不常说。
“嗯。”她本来也没生气,只是这几日心情有些不好罢了,她倒是有些意外他会低声下气地给她道歉。
傅九时假咳一声,将一直提着的彩灯放到了她手中,右手轻轻握上,指着河边道:“你也和她们去许个愿吧。”
傅九时拉着她就往河边走,完全不给她反抗的机会。白衣紧盯着他紧握着她不肯放的手,又瞥到他微红的耳廓,其实,这人也挺可爱的。
白衣拨了拨河水,瞧着傅九时还闭着眼睛,忍不住揶揄道:“傅大人,你也信这个?”
傅九时睁开眸子,正经不过一秒,就将她一把搂进怀里,“那还不是替我们虞姑娘许的。”
“你许了什么?”
“虞白衣对傅九时从此言听计从,留在他身边为奴为婢,对他不离不弃。”
白衣一拳砸在他脸上,看着他紫青的嘴角,讥笑道:“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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