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演出之后,没过十天,三庆园就迎来了一位贵客。当天原本是有一场演出的,得知了贵客到来的消息,一向规矩的张云雷竟立马把当天的演出往后推了一天。
当天,他领着三庆园所有的师兄弟们侯在门口,远远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不顾师兄弟们劝说的什么“当心身子”,三步两步快走到了贵客面前,脚步微顿,朝来人一揖,恭敬道:“师父。”他侧了侧身子,让到过郭先生身边,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似个孩子似的满心欢喜的引路道,“师父,请。”
“师父。”师兄弟们也忙跟郭先生请安。
簇拥着郭先生进到三庆园后,师兄弟们合上了红漆木门,快步走到自己该站的位置,毕恭毕敬地等着郭先生的训诫。师父坐着,徒弟们就得站着。送上了热茶,师兄弟们便不敢再有动作,一个个垂首听训,连张云雷也十分规矩的站在郭先生身侧。
“小辫儿,身体怎么样?”郭先生头一个便问张云雷。
北平这里的事儿自北平回到中国人手里后,消息便不再堵塞,是以,连带着北平还是北京的时候发生的事,郭先生都已经尽数知晓了,否则,就算知道了张云雷受伤,他也不会大老远跑来北平的。说不上兴师问罪,他只是来了解真相罢了。事情闹得如此之大,而他让张云雷带出来的人又几乎都是犯过错的人,他势必要谨慎些的。
张云雷恭恭敬敬的回答道:“谢师父关心,徒儿已经没事了。”他想瞒着所有人,可他最想瞒着的,还是郭先生。
问完这一句,郭先生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切入正题:“说说吧,之前的事是怎么回事?”他指了指大门的方向,权当是指着外面,“外面布告上说的那些,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假的?今儿便说清楚吧。”
布告上写的张云雷都看过了,那天徐明找孙连仲的事他亦在醒来之后听杨九郎说了。布告上避重就轻,笔墨大多都着重写在了三庆园在打下北平城这一战当中是起了如何如何至关重要的重要,又写了三庆和张云雷是如何如何在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保护北平的百姓。
而关于老百姓们扣在三庆园头上“通敌叛国”和“买卖鸦片”这两件帽子,有布告上的这一番解释,“通敌叛国”的罪名自然就不存在了,至于“买卖鸦片”,在这长篇大论之下,百姓们只记得了三庆园的好,自然将微不足道的“买卖鸦片”一事抛之脑后了。
一旁的杨九郎先张云雷一步朝郭先生回禀道:“师父,布告上写的都是真的,没假的。”
“住嘴。”郭先生扫了他一眼,冷冷说道,“我让他回话,没让你回话,出来久了是不是连规矩都忘了?”
杨九郎浑身一紧,赶忙垂首认错:“徒儿知错了。”遂立在一边没再说话,只是眼角的余光还牢牢盯在张云雷身上,心中的不放心和不安在见到那个身影动作之际,便没来由的愈发放大,直至铺满整个心房。
张云雷抿了抿嘴,两步跨到郭先生面前:“是真的,徒儿不敢骗师父。”他咬了咬牙,犹豫半刻之后终是打定决心说道,“布告上只解释了一件,还有一件没有解释,师父问的,就是这一件事吧?”他心底是不愿捅破那件事的,但郭先生此来分明带了兴师问罪的意思,他从不敢欺瞒师父什么,这事儿郭先生都已经提及了,分明是要他自承罪行。
“嗯……”郭先生漫不经心地答应一声,端起小案上的茶水慢悠悠地品着。
张云雷第一次没立刻回话,在听到郭先生的回答后,他做的事是回头,眼底冰冷的目光不紧不慢地扫过一众师兄弟,眼神里带着几分警告也带了几分宽慰。只一眼,师兄弟们便陡然明白了他们这位师哥的意思,还在呆愣中没有回过神的师兄弟们在回神之后,见到的便是张云雷跪倒在郭先生身前的一幕。
“是徒儿的错,是徒儿被猪油蒙了心,见三庆的生活难以维持就想着使些别的法子赚钱。师弟们都不知道这些,都是徒儿瞒着师弟们做的,他们是在看到那些东西之后才知道了徒儿做的事。”他俯首在地,向来澄澈如玉碎的声音里夹杂了许多的苦涩与沙哑,额头轻触地面,他咬着唇向郭先生恳求道,“师父若要怪罪便怪罪徒儿吧,勿要怪罪了师弟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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