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走了……”张云雷叹道,“天津那边有师父在,会没事的。师父信我,让我带队来北平,三庆刚刚在北平立住脚跟,这个时候我们不能走。三庆乱了,师父那边也会乱的。”
师兄弟们安静了好一会儿,还是董九涵先出声打破了这一番寂静:“师哥,那咱还照常演出吗?北平城里又死人又走人的,也剩不了几个人了。”他忽然有些犹豫,面上纠结了挺久才为难的说道,“师哥,她们,都没走。”
“谁?”张云雷愣了愣,抬头望向董九涵,双眸相对的一刹那,他忆起了九涵话里的“她们”,那是那群爱他的姑娘们啊,他心底兀的一疼,皱着眉头呢喃道,“没走啊,北平这么乱,她们留下来干什么啊……”
杨九郎拍了拍董九涵的肩膀,冲他摇头道:“这几天先别演了,等外面平静下来再说吧。这几年三庆还有点底子,倒不至于不演出就没饭吃。”他同一众师兄弟招了招手,嘱咐道,“都把东西搬回去吧。咱不走了,咱就守着三庆,等赶走了日本人,咱三庆义演三天。”
等师兄弟们都走了,杨九郎才卸下了所有的伪装走到张云雷身边,握着他的手细声问道:“角儿,怎么了?”
整个三庆大堂只剩下了他们两个,安静得几乎能听得到两人的呼吸声。张云雷坐在椅子上,杨九郎就半蹲在他身侧,小小的眼睛自下而上的仰视着他的角儿。张云雷背负的压力是最大的,就算有他在张云雷身边,他也只是帮他管着三庆,三庆的班主一直都是张云雷。
静了半晌,张云雷忽然开口道:“翔子,你说师父那边怎么样了?”
在师兄弟们面前,他是三庆园的班主,他是他们的师哥,也只有在杨九郎面前,他才是真正的自己。他自信的说着郭先生不会有事,可归根结底,他说这话就只是为了安师兄弟们的心,他心里啊,忧心师父忧心得厉害。
“别想那么多了,会没事儿的,你自己不也说了会没事的吗?”杨九郎扯出一抹笑意,轻轻地拍着他的手背、安抚着他。
“翔子……”言语间忽然带出几分哽咽,他侧过身子,小心地靠在杨九郎头上,轻轻柔柔的声音徐徐散开,“我累了……”是啊,张云雷才多大啊,这么多事压在他身上能不累吗?强撑了这么久,他真的撑不下去了。
就这微弱得比蚊子还轻的三个字听得杨九郎登时落泪,他慢慢地站起身,一边搀着角儿一边轻声安慰着:“好,我们回屋去。咱好好睡一觉,你放心睡着,有我陪着你,什么事儿都没有。”
回了屋,张云雷也不肯躺床上,就在桌子前面坐着。他人在这儿,可这魂早就飞到天津去了,他从来就不是担心自己这儿,他担心的只有天津。
这边他忧心着师父,那边师父又怎不会忧心他?所以啊,他和三庆不能动。只有三庆在北平安安稳稳地待下去,郭先生才好放心安排那边的事。天津的事儿传来了北平,北平的事儿也一定传到了天津,三庆一走,那才是真正的杳无音讯,他不能让师父担心。
“翔子……”他唤着杨九郎的名字,像失了力气一样,整个人都靠在了杨九郎身上。
“嗯。”杨九郎连连答应着,“角儿,您放心,甭管什么时候,只要您一回头,就准能见着我。”
一个坐着靠在杨九郎身上,一个站着让张云雷靠。他们呐,互为软肋也互为依靠。
窗外的日头点点倾斜,给烽烟未散的北平城蒙上了一层朦胧不清的阴霾。屋里安静得没有一点儿声音,两身灰色的大褂融为一体,杨九郎站得笔挺,小得除了自家角儿再放不下任何东西的眼睛里多添了几分心疼。张云雷伏在他身上,挺瘦的身子微微颤抖。瞧不见他的模样,他的泪水却已经浸湿了杨九郎的大褂。
“小辫儿。”杨九郎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像哄孩子一样哄着他,“没事了,会好起来的。咱三庆好好的,师父一定会知道的。”他从袖子抽出帕子,俯下身子,仔细地替他擦拭着面孔,“角儿,咱吃点东西好不好?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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