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和卫子夫乘着步辇出宫,打算去探望平阳公主,不料到了汝阴府才知,平阳公主回长安后并未与汝阴侯同住,而是独居在平阳府。汝阴侯夏侯颇却在长安终日寻花问柳、饮酒作乐。
刘彻大怒,这夏侯颇,连当今天子的亲姐姐都不放在眼里!
夏侯颇一向是个媚上欺下的小人,在皇帝面前失去了往日的贵族风度,只有磕头如捣蒜,唯唯诺诺地应承着。
“朕和皇后打算看看皇姐,你就跟着,去给皇姐好好道歉。朕念及你是当今公主的驸马,这次饶过你一次。倘若你对皇姐照顾不周,朕治你的罪!”
“臣一定痛改前非!臣对皇上忠心耿耿、对公主一片痴情,只是一时糊涂,今后定不再犯。”
一行人到了平阳府,早有奴婢跪在地上回禀道:“公主今日去了马场。”
夏侯颇的脸上露出些许不快。
“朕知道了,你们起来吧。摆驾平阳府马场!”
刘彻和卫子夫到了马场,在太监宫女的搀扶下下了步辇,不等守门的卫士通报便在一班随从跟随下径直走了进去。夏侯颇则低着头,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
刘彻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却正看到姐姐和卫青在马厩里相拥而泣,连忙把到嘴边的“姐姐”咽了下去。随即跟来的卫子夫看到这一幕也怔住了。眼看夏侯颇也要走来了,刘彻急中生智,大喝一声,夏侯颇连忙低下头待皇帝发落。
刘彻喝退了一班太监宫女,又对着夏侯颇好一番数落,如此大的动静早就惊动了沉浸在梦里的公主和将军,二人慌忙分开,各自依了礼数拜见皇帝皇后。刘彻和子夫这才不慌不忙地转过身来,若无其事地问候他们。
夏侯颇见了卫青,顿生妒意,只是碍于皇帝皇后,不敢发作。只得阴着脸道:“臣不知公主和大将军在这里叙旧……”
“朕昨日还嘱咐仲卿来看看姐姐,毕竟皇后和仲卿都是皇姐的故交。”刘彻打断了夏侯颇的嘟囔,“卫爱卿,你来的正好。你军务繁重,近来很少探望皇后。朕正打算见了皇姐后一起去大将军府呢。这下倒是省去一事。”
卫子夫心中仍是惊魂未定,此刻也顺着刘彻的意思接话道:“是啊。公主远嫁汝阴,弟弟又常年征战在外,一家人却是许久没有团聚了。陛下和我在宫里也时常挂念公主和卫青。”
“有劳皇上皇后挂念。”平阳公主和卫青回答道。
“姐姐,朕这次把夏侯颇带来向你请罪了。”刘彻瞟了一眼低着头的夏侯颇。
夏侯颇看得分明,帝后与公主、卫青是一条心的,这里是没有自己插话的份的,只得向着公主不停地认罪。
平阳公主见了他,方才被卫青抚慰的情绪又变得糟糕了。她冷眼瞧着跪在地上的夏侯颇,答道:“君侯何罪之有,大可不必如此,我们道不同罢了。我还要和襄儿团聚几日,不打扰君侯的风流快活。若是君侯在长安不自在,我就不留君侯了。”
刘彻明白姐姐内心的苦闷,也顺水推舟道:“既然如此,那朕就留皇姐在长安小住一段时间。汝阴侯可径回封国。这事就这样定了!”又笑着对平阳公主说:“姐姐,天色已晚,朕和皇后还不曾用膳。朕小时候最喜欢去你的平阳府,皇后和卫青从前也是你平阳府里的人,不如姐姐在平阳府设宴,我们姐弟团聚,皇后和卫青也姐弟团聚,岂不是很好?”
平阳公主一笑,“陛下圣明。”
她心中却暗忖,如此摆脱夏侯颇甚好,又为卫青开脱。只是因为卫青成婚一事,自己怨忿卫子夫多年,卫子夫为了封后而迫使卫青负了自己,今日又不得不为她设宴,与她同席……
刘彻和卫子夫仍是乘着步辇,平阳公主和卫青则骑马跟在他们后面。初春的夜晚来得很快,漆黑而清冷。树林中只有一行人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马蹄声,太监和宫女们提着的宫灯,在树林的风中摇摇晃晃,闪烁不停。四个人也各有心事,起伏不定。
一阵冷风吹过,正在想心事的卫青打了个寒噤,却看到公主正转头默默注视着自己。他轻声说:“公主冷吗?”平阳公主温柔地摇摇头,二人依旧无话了。
卫青又望着前面皇帝皇后的步辇,看不见里面的皇帝皇后,不知他们对今日之事作何感想呢?卫青确信自己和公主在马厩里拥抱一幕定是被他们撞见了,从姐姐子夫的脸色就看得一清二楚。皇上为他们掩护,想必是在夏侯颇面前维护公主的声誉。即使皇上不治自己的罪,又难保他对自己此后的态度会怎样。他又想到了姐姐子夫和外甥据儿,不由得自责起来:卫青啊卫青,皇帝治你的罪何足惜,只是你忘了你是皇后和太子的保护伞吗?这些年姐姐在宫中战战兢兢,据儿行事也小心谨慎,他们的苦你不知道吗?你怎么能意乱情迷,做出如此之事呢?他一边懊悔地想着,一边又回味着公主留在他怀抱中的余温和淡淡的发香,矛盾不已。
冷清多年的平阳侯府又热闹了起来,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刘彻在平阳府初识子夫的那天。
平阳公主虽说是因卫青之事心头尴尬,又对卫子夫心存芥蒂,但是弟弟好久不来,总要尽一下女主人的心意呀。也是给卫子夫和卫青看看,她这个公主仍然是气度不减呢。她心中这样盘算着,开始吩咐厨子、婢女们忙前忙后。
“姐姐不必大费周折,今天是我们四个人的家宴,朕希望你们都轻松一些。”
“陛下说的是,还请陛下、皇后、大将军先坐吧,姐姐马上就来。”
平阳公主又转身出去了。刘彻和子夫在上座坐下了,卫青则立在下首。
刘彻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对卫青道:“卫青,你可知罪!”
卫子夫手中的茶抖了一下,刚要进来的平阳公主也停下了脚步。卫青慌忙跪下:“臣知罪。”
“哦,那你倒是说说,何罪之有?”刘彻阴阳怪气地说。
“罪臣失礼,冒犯公主。愿听凭陛下发落。”
“卫青,朕是该治你的罪!”刘彻拍案而起,“你负了朕的皇姐,早在你成亲之时,朕就该治你个不忠之罪!”
平阳公主躲在门外,一声不响。弟弟也早就知道自己的心事,只是不知道弟弟如何打算。
“皇上息怒。当年臣实恐市坊流言引起朝廷大乱,伤及公主;又恐臣之骑奴出身,辱没公主的凤体玉肢。故……”
“那你今日就不怕伤害公主、辱没公主吗?”刘彻大喝一声打断卫青的解释。
“请陛下息怒。既然今日家宴,此事就不要追究了。”平阳公主走了进来,哀求刘彻。
“姐姐且不要着急,朕要听听大将军的解释。卫青,你有什么要说!”
卫青抬头看了一眼平阳公主,又迅速低下头,满面通红。此时什么也顾不得了。
“启禀陛下,臣二十多年来一直心系公主,疼惜公主。当年本想论功封侯,迎娶公主。怎奈造化弄人,臣给不了公主一生一世的幸福,不得不另娶他人,只望公主能有一个好姻缘。可臣没有识破汝阴侯的真实面目,让公主受了委屈,臣实在是心痛不已……”
“造化弄人,真的是造化弄人……”平阳公主堕下泪来。
“母后她老人家也真是的,怎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棒打鸳鸯呢!”刘彻无奈抱怨。
“母后?”平阳公主抬头惊诧地望着刘彻好久说不出话来,她又看了看卫青和卫子夫,他们也低下头一言不发。
“卫青,这是真的吗?”
“公主。确实是太后劝臣放弃。你我错失姻缘实与姐姐无关。”卫青含泪望着公主,又转头去看子夫,“当初姐姐情愿不封后来成全我们,只是太后怜惜女儿清誉,臣不忍违背太后……”卫青又哀伤地请求公主,“也请公主不要再怨恨姐姐了……”
“原来是母后……”公主喃喃道,不觉泪流满面,不知是遗恨还是懊悔。
她突然上前去,对着卫子夫下拜道:“皇后娘娘,我竟错怪你至今日!你却如此宽宏大量,这些年仍旧处处为我着想,我不该这样对你……”
“姐姐快起来!”卫子夫含泪搀扶起公主,拥抱着她道:“姐姐受委屈了,我却无法为姐姐分忧!”
“子夫……”平阳公主与卫子夫相拥而泣,她们又恢复了往日的亲厚。
“我本以为自己失去了子夫和卫青,现在方知,你们仍然关心着我。有你们的真心相待,平阳此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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