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草屋远远传来女人的哭泣声。
破草屋放置的地方偏远,却仍有行人。行人面露嫌恶恐怖,远远绕开远远避开。
苍白的面上讲那些情绪显露一览无余。
她泪无声濡湿。
她喉管似乎被异物堵住。
她无法呼吸。
她眼球突出,面色涨得通红甚至泛紫。
她早已油尽灯枯了,方才这般亢奋,只是回光返照罢了。
枯槁瘦长的指节让人心寒胆战。
将死之人的体温都是温凉的,让人感觉惊悚。
她难能看着以往雍容华贵的长姐这般狼狈可怜,她们二人骨肉至亲,血肉相连。
她知道,从前疼爱她的那个温柔娴静的长姐不再有了。
似是恋恋不舍。
陈月喉咙发出困兽般的呜咽。一下扑在她身上,泪濡湿麻衣,粗糙的很,扎她面庞。
她猛的嚎啕大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忽的意识到什么,哭声仿佛被人生生掐断。
她强制性的遏制自己的悲痛难过倾泻出来。
因为.......
稻草窝着一个襁褓婴孩,她熟睡。
呼吸细细低弱。
名字便是她一生不幸的开端。
那年他们二人情投意合便不顾父母反对,同他私奔且暗暗成婚。
背负了太多的东西。
二人中早有异心暗生嫌隙。
二人哪有以往的浓情蜜意。
陈家族谱除了她名,她不再是陈家二女,只是一个普通农妇。
初始热恋,以为有情饮水饱。
然而任何情意都将被岁月磨平,直至消失。
无一例外。
而他也知,除了陈月外,无人可这般待他。
处处细心悉心仔细。
下场各各令人唏嘘。
从前繁华庞大的枝系顷刻间化为乌有。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要将她自尊矜贵按在地上摩擦。
一个连亲生父亲都不知道的婴孩。
只因为一句承诺和临终拜托。
可是她低估了人性的自私与贪婪。
高估了自己的品德为人。
或许她本就虚伪歹毒。
日子日日天天过得不顺心且艰难,坏心情也如影随形。
曾经的温柔模样竟变得可憎起来。
相守的诺言成了束缚住她的枷锁。
只遗留下了怨恨嫉恶。
逐渐怨恨起十几年前离世的长姐。
为何她要将看苦难统统抛在她身上,她不也是凡人肉胎?
恨不得日日夜夜挑她的刺。
不快之际。
如果失去了这一次。
恐怕她余生都不会再有机会怀上孩子了。
于是她义不容辞的生下了他,是个男孩。
她的亲生骨肉。
是个带把的。
他们家香火能够传承下去了。
她高兴了许久。
可惜多了张嘴吃饭,这是个难事。
于是他们二人花了好大功夫找到了纺织的手艺,来养活四张嘴。
她谁都恨。
但更恨自己。
却无可奈何,她没有任何办法。
她更加卖力工作,给他治病,可这病断断续续,好几日却又卷土重来。
弄得他们二人心神俱疲,家中也入不敷出。
为什么..?!
凭什么她可以露出这种表情?
她又认为这是应当的,她让他们二人受尽苦楚。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这些苦都是要统统还在她身上的。
她对她爱恨加交。
后来过于卖力工作,她眼睛熬坏了。
边做一些闲事,来稍稍补贴家用。
她盯着发出闷声的瓦罐发呆,她神情有些恍惚和悲哀。
主次颠倒了。
她仿佛置身于汪洋中,沉溺的感觉让她头昏脑胀。
数年月的相处怎么会没得半分感情?
她只是误入了歧途,被嫉怨迷了眼罢了。
转念一想。
恨?她怎敢恨她?
她这般辛苦养育她这般大。
她应当是爱她。
是敬仰她。
是感激她的。
怎会是恨。
日渐沉淀的怨恨哪里容得她多想。
她们二人届时犹如仇人。
开始细细缅怀回忆,他们怎得沦落到这般田地,她从前分明是陈家二小姐啊。
她仍存的矜傲使她不择胡口骂了她,
她手攥紧,红了眼。
一种不好的念头窜上心头。
直冲天灵盖。
要不一起去死好了。
也因为寒冷皲裂的脸颊。
心如刀割。
她轻轻小心翼翼挪过去,轻轻抱了抱他,分明是四岁小童,却形如重铁。
压得她直喘不过气。
她几欲窒息。
在她心神俱灭的时候。
不久来了个衣着高奢的男子。
那贵人听了二话不说答应,并表示肯将聘礼先一步给。
她的不值钱的自尊和矜贵早就碾的稀碎。
她跪下。
矜傲化为虚无。
她淌下了泪,分明是血泪。
心中涌上滔天的悔意和内疚。
可是已经为时已晚。
泪夺眶而出,多年的恶行,种种苛待如走马在她脑中过。
她终是扼不住潮涌的悲恸,哀嚎起来。
她望见了江鹂眼中的死寂与绝望。
她知道她终是辜负了姐姐的托付。
死后。
她该下阿鼻地狱也无怨。
可是,姐姐呵。
这般苦的日子收入甚薄,几乎入不敷出,要养活四个人。
可她的心还是隐隐作痛,十几年的相处,不是作假。
说没感情,绝对不可能。
可而今怎得统统变了样?
百思不得其解。
她无法再深究。
她而今是行尸走肉。
大抵是报应罢。
苛责的女儿离开了她,怜爱的幺儿也离开了她。
似是发觉她身上再无可榨价值。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她想什么都无所谓了。
是不是真的无所谓?
她不知道。
只是心仍旧一抽一抽的疼。
那天雪很大,白茫茫一片。
模糊她的眼帘视野。
一缕阳光扫进屋顶破洞。
泪濡湿江灏粗布衣裳,他悄悄没了声息。
江灏一直很听话懂事。
他生病一声不吭。
再难过再不适。
也一声不吭。
连死。
都一声不吭。
她嘴唇蠕动。
她什么都失去了,不留余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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