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一阵恍惚,我不由回想起初见伊凡时的场景,天空中乌云密布,狂风肆虐,我和小墨已经无路可逃。
暴涨的河水将我卷入河心,我在窒息的边缘苦苦挣扎,嘴里鼻子里灌满了河底腥臭的淤泥,我怕极了那股死亡的味道。
突然,一股力量将我由河底托起,污浊的河水在我身下翻涌出一片白色的水花,我猛地吸上一口气,耳中隐隐听到天边传来雷电交鸣的声音。
我匍匐在水面上,痛苦地咳着,泥水顺着鼻腔嘴角往外淌,嘴里全是腥臭的味道,我几乎将胆汁都呕了出来。
此起彼伏的叫嚣从四下里涌过来,回答他们的却是一昧的沉默,踩水的声音声音由远及近,一步未停,径直到了我的身边。
“喂,你有没有事?”
很好听很干净的嗓音,与周遭那些恐怖的声音相比,这声音简直就像是天籁。
一抹身影半蹲在我身前,伸手轻轻推了推我,我努力想看清他的脸,却只看到他凌乱飞舞的短发,和发隙间透出的湛蓝色目光,目光中流转着淡淡的笑意,满是兴味地盯着我打量。
大地突然发出一阵震颤,连河水也跟着动荡起来,两岸数不清的泥块石头拔地而起,铺天盖地朝着我们重重砸下。
我禁不住狠狠抖了下,闭上眼,咬牙等着那灭顶之灾的降临。但是没有,没有泥石,也没有疼痛,只有一道忍俊不禁的笑声。
我们四周被撑起了一个硕大的水罩,所有的攻击都被挡在了外面。
泥石落尽,水罩撤去的同时,一直蹲在我跟前的人影突然消失,随即听到物体被重击的声音,伴随着接连不断的呻吟。
“小子,咳咳…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伊凡。”
少年含笑站在风中,右手掌心跃动着一团冰蓝色的火焰,修长的身影被淡淡的柔和的荧光笼罩着,唯美而神秘,仿佛暗夜里的精灵。
伊凡…
伊凡…
他以无比华丽的姿态出现在我的面前,将我从死神的手中夺了回来。
“丫头,愿意跟我走吗?”
伊凡低头看着我,湛蓝色的光芒流转在眸底,宛若夜幕下镶嵌的两颗宝石。
我轻轻点头,此时此刻,除了点头,我不知道还能作何选择。伊凡顿时笑了,璀璨灼目的笑容仿佛能照亮整个世界。
我怔怔地望着他,心里面笼罩着的黑暗似乎正一点点被驱散,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惊艳,随即感觉脸上一热,窘迫地在他面前低下了头。
我们再次成为被追杀的目标,只是这一次我们不在躲避,只因伊凡。
他是如此骄傲的一个人,绝不容许自己在敌人面前做出退让,无论面对的是多么强大的对手,他都不会有丝毫的妥协。
眼看着来的人一个个倒在他的脚下,心中庆幸之余更多的却是惶恐,我害怕下一个倒下的会是他。
然而,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我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后悔。
手颤抖着不敢去碰触伊凡苍白的脸,他唇角流淌着的鲜血是那样的刺目,他若因此丢了性命,我又如何能安心地活下去。
“怎么哭了?…不过你这个样子,才像个真正的丫头…”
伊凡的脸上又绽出令人炫目的笑容,他慢慢抬起手,擦拭我的眼泪,泪水沾染上他的手指,晶莹剔透的光芒在他指间盈动,他修长的手指美得仿佛无暇的玉。
伊凡轻笑出声,随即又叹了口气。
“没能让你笑,反倒惹你哭了…是我高估了我的力量,终究还是…”
我摇头,只一径地摇头。
伊凡眼中的湛蓝渐渐转为一片墨色,最后连这一片墨色也隐在了长长的睫毛之下,他的头无力地垂落在我的肩上。
不…
不要…
我不要他死…
他绝不能就这样死在我的面前…
我咬破了舌尖,口腔中顿时盈满了血的味道,吟唱声随着鲜血从唇齿间逸出,湮没在刺骨的风中。
伊凡伤得太重,魂灵几乎溃散,我以献祭之术将我们两人强行绑在一起,用我的魂灵滋养着他的,供他修复。
虽然这样对我损伤极大,但在那个时候我实在已别无它法。
只要能让他活着,我甘愿做任何事。
我感觉到冷厉的气流朝我们袭来,可是献祭已经让我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绝望,蚀心腐骨。
然而那股气流在几乎要缠上我们的时候,却被突然击散了,随即我感觉身上一轻,伏在我肩上的伊凡不见了。
是她…
伊凡的母亲。
一个高傲如王般的女人。
随行的还有她的管家,管家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伊凡正被他小心地护在怀中,一抹柔和的光芒在他双臂之间,轻轻将伊凡环绕着。
“你们不该伤了我的儿子。”
轻柔的一句话,淡淡地出口。
那个女人没有去看任何人,但那无形中散发出来的气势,却比疾言厉色更令人心生畏惧。在她强大的气场下,所有人甚至无法抬头,唯有俯首称臣。
我们被带回了洛家,有了洛家的庇护,再没有人敢动我们。
“对不起…”
我仰望着高高在上的虞夫人,满心的忐忑与惶恐。
虞夫人从高台上一步步走下来,神色不明,眸底敛着的情绪让我看不懂。
“你只需要记住,你的命已不再只是你一个人的,也是他的。从今往后,你们彼此牵绊,生死相依。这是你们的命,没有人可以改变。”
命…
没有人可以改变…
这命,却是我自己选的。
…
从回忆中挣脱出来,我看着静立在我面前的温言,她的脸上保持着长年不变的浅淡笑容,既不热切也不疏冷,我不由扯了扯唇角,抑着心底泛开的酸楚。
小影“你不用刻意提醒我…”
洛家于我姐弟有恩,伊凡更是对我们恩重如山,即便是要用我的命去换他的命,我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可是…
恩是恩,情是情。
报恩不一定非得以身相许。
温言:“影小姐难道就不想知道当年是什么人在追杀你们?就不想报仇?”
我霍然盯着温言。
小影“你们知道?”
温言:“我只知道这些年凡少一直在帮你追查凶手,暗中抓了不少人,似乎来头都不小,而且牵连甚广,你手里的那点人断然应付不来。”
心脏像是被用力攥着,我张着口,却依旧喘不上气,寒意在四肢百骸里流窜,我止不住浑身战栗,一时间连站都站不稳。
温言走近了一步,伸手扶住了我,我欲挥开她,却因为没有力气而险些让自己摔倒,温言顿时将我的胳膊抓得更紧,我怒视着她,她却冲着我笑。
温言:“影小姐想要报仇,只能依靠洛家。”
我突然也笑了,笑容里充满了悲戚,眼神也软了下来,眼角闪动着清冷水光。
小影“温言,你可以轻视我,但你不该轻视我流桑…”
我反手抓住了她的手,掌心结印,艳红自掌心喷薄而出,顷刻间已吞噬掉了她整条手臂。
温言不禁变了脸色,用力甩开了我,却已然迟了,我看着她那一身红衣,眸色慢慢恢复了平静。
赤霄锁灵…
她现在无异于一个普通人,怕是连北堂游都打不过。
我走过去,踢了踢北堂游的脚。
小影“行了,别装了。”
天蚕衣能够化解百毒,那点迷药根本就放不倒他。
北堂游睁开眼,由地上一跃而起,盯着温言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然后勾着一边唇角,目中尽带狠戾。
北堂游:“你若非是个女人,爷必宰了你。”
温言脸上一瞬的惊诧和慌乱此刻已经完全隐去,她平静地看着我,忽而又轻轻笑了笑。
温言:“影小姐,你大可不必如此。”
我没有理会她,只是示意北堂游带上昏迷的纪秋,我们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也不知道楚暮白那边是什么情形。
温言也不再说什么,默默地跟在我们后面,她被锁了灵力,一个人在秘境中是十分危险的,虽然她身上必定带了其它防身用的东西,但只要她不暗中做手脚,想跟就跟吧。
按照原定计划沿着山脊由北往东,行了百余里终于到了河边,在河道上寻了处较窄的地方,依次将三人带过了河,举目远眺隐约能望见密林的边缘。
绕着边缘走自然更安全些,但思量再三,我决定从密林的外围穿过去,净门的一个小队就在前面八十里处,只要将北堂游他们带过去,我就再没有什么顾忌。
眼前迅速暗淡下来,空气里充斥着刺鼻的腐臭味道。
纪秋已经醒了,此刻却又要被熏晕过去,幸好蝉儿还给了我一瓶解毒丹,给两人服下后也给了温言一颗,三个人的脸色这才缓和过来。
开了护盾,将纪秋交给温言搀扶着,我头前开路,北堂游在旁辅助,如此走了五十里,一路上也算是有惊无险。
温言身上果然带了灵器,只可惜她灵力被锁,灵器的威力大打折扣,不过对付凶兽足够用了。
北堂游:“小,小兔儿…再歇…歇一会儿吧…”
北堂游大口喘息着,仿佛一条被被冲上岸的鱼。
我尚未及回话,一阵簌簌的声响由远处传来,转瞬便到了眼前。
千尘:“灵女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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