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三十、天蚕衣

小影“那三个人呢？”

灵：“一个掉在山谷中，我引了附近的医师过去，伤势颇重；一个似乎摔断了腿，在最北边的洞窟里；没有看到那个女人。”

纳兰水仙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不可能如嫱妩他们那般消匿行踪，莫不是她已经被…

我摇了摇头。

应该不至于那么倒霉吧…

小影“我们在什么位置？”

地图上浮现出一个蓝色徽记，竟然与戈壁滩相距六百余里，堪堪超出了我灵识所能抵达的范围。

所以…

那个地下宫殿…

其实是个传送的法阵…

心绪纷杂，虽然明知这次秘境之行一定会有事情发生，可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还是会有些慌。

灵：“主人…还有一个人…”

灵的声音里带着抹迟疑，扭头对上它黝黑的小眼睛，我顿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灵：“…北堂游。”

北堂游？

我险些跳起来。

小影“他，他果然跟来了…”

灵：“就在那边。”

灵抬爪子朝右前方一指，我立刻铺开灵识，很快便找到了他，离得并不远。

北堂游没法通过秘境的入口，他必然也是被吸进来的。这一带树木稀疏，山势险峻，他掉下来还能有好？

你说说他…

非要来凑什么热闹…

瞬移过去不过是片刻之间，山麓深处，怪石嶙峋，北堂游倒在石堆旁，几乎被杂草湮没了身影。

心紧缩着，我突然有些不敢走近，一刹那的迟疑后，我到了他身边，正欲俯身查看，不想地上原本动也不动的人却突然翻身而起，手中利刃直冲着我胸口刺过来。

我一惊，北堂游看清是我时也是一惊，手上却已然收不住。若在三个月前，他这一下我定然是躲不过的，不过此刻我也没有躲，他根本伤不着我。

匕首被挡在距我身前寸许的位置，再也前进不了分毫，我已经很好心地及时控制住没有将他施加的力量反弹回去。

小影“收手。”

我没好气地瞪着他。

北堂游这才由惊诧中回过神，忙把匕首撤了回去，身形利索，反应机敏，丝毫不像受了伤的样子，就是看着狼狈了些。

他的头发散乱着，脸上沾了不少的血渍和污垢，衣服也破损的不成样子，浅淡的银色从里面泻出来，明晃晃的。

小影“天蚕衣…”

怪不得他会安然无恙…

天蚕衣，刀枪不入，水火不惧，百毒不侵。可是，怎么会穿在他的身上？

北堂游低头往身上看了一眼，然后抬头看着我，微扬着唇角，轻挑着眉梢，一双桃花眼中荡漾着潋滟水波。

北堂游：“怎么？喜欢？说些好听的来，若是能把爷哄开心了，爷便送你。”

我被他气笑了。

这副不正经的样子…才是我熟悉的那个北堂游…

小影“多大的人了，还要人哄？”

北堂游：“爷就喜欢让你哄。”

得寸进尺…

小影“别贫嘴，跟你说点正经事，你这天蚕衣哪儿来的？”

北堂游：“借的。”

小影“借？”

我似笑非笑，北堂游看出我不信，倒也没有继续隐瞒。

北堂游：“前段时间有杀手要刺杀老爷子，于是有人送来了这天蚕衣给老爷子防身，后来刺客一党俱已被诛灭，我看老爷子用不上了，便借来穿两日。”

北堂游笑着凑过来。

北堂游：“你若真喜欢，爷便去讨来送你。”

我瞥了他一眼，指尖在他胸前一触及离。

小影“这件天蚕衣是我阿妈耗费了两年时间，亲手炼造出来送给我阿爸的…连你家老爷子也都只是暂借，你…难道是想去向我阿爸讨要…”

北堂游：“你，你阿爸？”

北堂游愕然瞪大了眼。

小影“我阿爸既舍得把天蚕衣拿出来，必然是曾受过靖南侯府很大的恩惠…林影在此谢过小侯爷…”

我退开一步，对着北堂游躬身一礼，然后不等他说什么接着又道。

小影“不过，等出了秘境，你还是尽快把天蚕衣还回去吧，我阿爸对这件天蚕衣宝贝的紧，而且他脾气不太好，若是让他知道你擅自动用了他的东西，他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北堂游的脸色一变再变，双眼紧紧地盯着我，似是在分辨我话中的真假，我由着他看，兀自转身寻着水声而去，北堂游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

过了一会儿，北堂游嗫嚅着开口问。

北堂游：“冥主是你阿爸？”

这就是他得出的结论？他那脑袋怕不是被驴踢了吧。

我脸上的嘲笑太过明显，北堂游扭头轻咳了声，以此来掩饰自己的窘迫，我收敛了神色，没有让他太难堪。

小影“天蚕衣是冥主送去的？”

北堂游：“是。”

小影“你们靖南侯府与冥主走得倒是挺近…”

北堂游：“也没多近…”

我不再理会他。

显然阿爸将一切事务都交给了冥主代劳，就连他的亲随卫队也可由冥主调遣，我让人给冥主传信说想要见他，其实也是想通过他去见阿爸，可是却一直未收到回信，也不知道是不是阿爸的意思。

已经十年了…

我都快要记不清阿爸长什么样子了，他难道就不想见我么…

北堂游：“小兔儿…”

北堂游瞧出我心情低落，又凑过来，眼神中带着疑惑。

我皱了皱眉，送他一记白眼。

小影“别胡乱叫，明知你表哥听到会不悦…”

北堂游笑得甚是嚣张。

北堂游：“爷就喜欢看他被气得七窍生烟，却又偏偏拿爷无可奈何的样子。”

我斜睇着他。

小影“你就不怕他再揍你一顿？”

北堂游面色一沉，目光闪了闪，随即嗤之以鼻，声音中掩不住忿忿。

北堂游：“他也就那点本事了…”

我不由笑出了声，但很快又敛了笑，目光流转在北堂游的脸上，他倒也不躲避，甚至还冲我绽出了一抹明媚的笑，我皱着眉收回了目光，实在没有办法漠视他那一脸的血污。

小影“你…是家中独子…”

北堂游一怔，应该是没有想到我会突然说这个。

北堂游：“不错。”

我撇了撇嘴。

小影“一个人…确实挺无聊的…”

笑意散尽，北堂游斜眼瞅着我，眸底有阴郁流溢而出，但转瞬又被他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不可一世的狂傲。

北堂游：“爷身边多得是人…”

小影“是，小侯爷身份尊贵，手下仆众成百上千，招之则来挥之即去，却无人…敢同你嬉闹吧…即便在你小的时候…”

北堂游呼吸一滞，突然没了声音，我自顾自地道。

小影“…不过…那两人…身处江湖，又与你是血亲，自然没那么多顾忌，而且…年少时的楚暮白温柔沉静又和善，他一定会将你们看顾的很好，你也一定很喜欢与他们待在一起，否则也不会时常随你母亲到云碧山庄小住，可是后来…云碧山庄突遭变故，你母亲怕赌物伤情便不再回去，而你从此也再无玩伴…”

北堂游依旧没有开口，只是低头跟着我，散乱的头发垂在脸侧，遮挡住了他的目光，平添出几分落寞的感觉。

他闷不吭声的样子委实让我不习惯，我不由故意在声音里掺杂了几分埋怨。

小影“你就算不顾念儿时的情谊，但他毕竟还是你表哥，你不说帮他也就算了，反倒还处处针对他，他究竟哪里得罪你了？”

北堂游霍然抬头，像是被人踩着了尾巴一样，眼睛里都泛起了猩红。

北堂游：“谁说爷不帮他，当初还是爷求得人这才救回了他的命，爷骑了一天一夜的马去看他，马都被跑死了，他见了爷却冷着一张脸，居然还对爷说，不许爷再去找他，更不许爷过问他的事…哼，他不让爷插手，爷就偏要插手，看爷气不死他…”

北堂游冷笑连连，恨得咬牙切齿，我哭笑不得。

他究竟是去气人的？还是去找气的？

小影“所以，当你知道冥主与你家老爷子有交往时，你便故意去接近冥主，其目的也是为了帮他，只可惜…”

北堂游：“只可惜冥主太过狡猾，爷至今都未曾真正见过他，也未能查寻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北堂游突然又泄了气，脚下一步比一步沉重，最后终于停了下来，佝偻的身影仿佛被一座无形的山压着，压得他几乎站立不住，看得我满心不忍。

小影“那件事根本就不是冥主指使人做的，你自然找不到任何线索。”

北堂游浑身一震。

北堂游：“不是冥主？”

小影“虽然我现在还没有证据，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冥主绝不会让人血洗云碧山庄。”

北堂游还想说什么，但我没给他机会，身影一闪便已在丈远之外，北堂游只得施展了轻功跟上来。

绕出山坳，面前出现一条河，河面很宽，水流湍急，隔着河隐隐能看到对面的一片密林，笼罩在黑压压的云层之下，浓郁的戾气几欲吞噬天地。

妖狸兽…

带着北堂游怕是过不去那片林子，即便侥幸过去，前面还有一只魑魅，魑魅最擅魅惑人心，万一碰上就麻烦了。

北堂游：“想什么呢？”

北堂游已经跑去河边洗了脸，见我仍呆立不动不由轻轻推了我一下，我瞪着他，真的很想揍他一顿。

你说他没事跑来这里做什么？

北堂游：“爷可没惹你…”

北堂游后退了一步，脸颊上还挂着水珠，那副受惊了的样子让我莫名想笑，我也确实没忍住。

北堂游：“你这女人…怎么阴晴不定的…”

北堂游嘀咕道。

看在他将我逗乐了的份上，我不与他计较，扭头看了眼卧在我肩头的灵，轻抚它的小脑袋。

本想着去找楚暮白的…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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