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二十、撕破脸

楚暮白微眯了眼，唇角扯出一记讥讽的冷笑，丝丝缕缕的寒意渗入到空气里，无形的压力在四下里蔓延。

楚暮白：“明知故问。”

白岐直面着楚暮白，兜帽下依然只能看到一张嘴。

白岐：“我等所做之事皆因职责，但南山君之所为，却未免有失妥当。”

楚暮白漠然看着他，声音越发低沉。

楚暮白：“我不觉有何不妥。”

白岐：“南山君这是定要如此了？”

楚暮白：“是又怎样？”

气氛突然有些剑拔弩张。

我看了看楚暮白，又看了看白岐，可是他们谁也没有看我。

我绞紧了眉。

这两人…

究竟在打什么哑谜？

隐隐感受到来自白岐身上的怒气，这还是我第一次见白岐动怒。

楚暮白究竟做了什么？

白岐：“南山君执意如此，就不怕惹怒了姑奶奶她老人家，南山君莫忘了，一个月后姑奶奶她老人家还要为两位主持大婚，奉劝南山君三思而行，免得脸面上不好看。”

楚暮白冷笑。

楚暮白：“你们…还有脸面么…”

话音落地，白岐突然衣袍翻飞，灵力喷涌而出，呼啸着压过来。

我一惊变色，刚要迎上去，楚暮白已先我一步，将我牢牢护在身后，冷冽的寒意漫天漫地，空气中瞬间结出冰晶，犹如一层护盾将所有人都罩在了里面。

我一边给楚暮白补灵力一边怒喝。

小影“白岐你敢？”

白岐自是不敢的，他转瞬已收了灵力，楚暮白也撤去了冰盾，白岐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悦耳，甚至还蕴满了笑。

白岐：“若南山君一意孤行，一个月后的大婚怕是就办不行了…”

我一把握住了楚暮白的手，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燃起焚天怒火，顷刻间已烧尽了眸底层层叠叠的幽暗。

白岐这家伙今天纯粹是来找事的，居然敢拿婚事威胁楚暮白。

我都没这个胆子。

眼看场面要再次失控，一道脆生生的嗓音突然在门外响起。

小幺：“姐姐与南山君的婚事，我已上禀天下禀地，也为南山君降下了法印加持，且通告了四海八荒万物生灵，可不是凭着你的一张嘴，说不办就不办的…”

随着声音小幺慢悠悠地晃进来，一手举着一串糖葫芦，说完嘎嘣咬了一口，顿时满足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白岐悄然退了半步，躬身见礼。

白岐：“大巫…”

小幺没理会他，径直从他面前走过，将另一串没被她咬过的糖葫芦递给了燕儿，等燕儿怯怯地接过去，她转身走到我旁边，目光这才瞟向躬着身子的白岐。

小幺：“你既知道我是大巫，便也该知道，姐姐与南山君的大婚自会由我来主持，不用再劳烦姑奶奶她老人家费心了…”

白岐：“可是…”

小幺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小幺：“姑奶奶她老人家最重礼法戒律，想必应该不会不答应吧。”

白岐声音里陪着小心。

白岐：“按照流桑的习俗，大婚的确该由大巫来主持，然而大巫毕竟年纪尚幼，姑奶奶她老人家也是恐大巫力有不逮…”

小幺：“放肆。”

一声娇喝，小幺甩手就将那没有吃完的半串糖葫芦丢在了白岐的身上，白岐纤尘不染的斗篷上登时留下了一串鲜亮的红印。

小幺：“你是在质疑我的能力么？”

小幺指着他怒道。

白岐：“不敢。”

白岐低着头，怎么看怎么滑稽，我唇角勾着笑，索性招呼众人在一旁坐下来，我拉着楚暮白也坐在了正堂的软塌上。

白岐刚说了句小幺年幼，小幺便仗着自己年幼赏了他一记糖葫芦，也只有小幺能做出这种荒唐任性无所顾忌的事情，而碍于小幺的身份地位，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白岐偏偏都只能受着。

小幺双手叉着腰，姿态端的是高不可攀。

小幺：“回去告诉你们姑奶奶，我大巫一脉还未死绝呢，她那手伸得也太长了些。”

白岐：“大巫息怒。”

小幺送他一眼飞刀，小脸上尽是不耐烦。

小幺：“还不走，难道还等着我留你吃饭？”

白岐迟疑再三，终是道。

白岐：“告退。”

白岐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我快步过去将小幺拉往软塌边，眉眼间掩不住的笑意溢出来。

小影“我们大巫还真是厉害。”

小幺瞥了我一眼，挨着我坐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小幺：“他们就是看准了姐姐心善性子软，才这样处处欺着你，若是嫏嬛大巫还在的话，哪里会容得他们如此猖獗。”

我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小影“这不是还有你么，我们小幺大巫必然也会成为像嫏嬛大巫那般厉害的人。”

小幺：“姐姐心中能纳百川，但我的心就只有针尖那么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们最好能老老实实的，否则我可不会像姐姐这般好说话。”

这睚眦必报的性格…

简直和嫱妩一模一样，果然不愧是她养出来的。

小影“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过是各司其职罢了，何必斤斤计较？”

小幺：“他们坚守本职，我自不会与他们计较，但他们若敢越雷池半步，相信用不着我动手，南山君也不会饶过他们。”

经她一提醒我才猛然想起来，白岐究竟是因何事来登门问罪的。

我扭头看向楚暮白。

小影“到底怎么回事？”

楚暮白面上凝着冰霜，眼眸中仿佛被暴风雪席卷过一样，凛冽阴郁地让人不敢直视。

这是…

还没消气呢…

云飞：“是…那一万两黄金…”

开口的是云飞，他刚刚一直站在门口，见我看过去才上前了两步，神情里同样隐忍着愤怒，垂在身侧的手紧握着。

我忽然就明白了。

楚暮白既然知道大巫，知道流桑的习俗，又怎会不知姑奶奶，姑奶奶要修祭坛确实在她职责之内，所以即便明知会对我不利，我也只能由着他们，但是楚暮白却绝不会允许他们那么做。

所以…

小影“你没给？”

佟叔：“小影的聘礼自然不能交到那些心怀叵测的人手中。”

我讶然看向佟叔。

佟叔居然也参与其中…

不过想来也是，云飞都知道了，佟叔又怎么可能不知情，毕竟他们两个是楚暮白身边最为亲近的人。

云飞：“不仅如此，公子还断了他们所有的财路。”

斩尽杀绝…

不留丝毫余地…

这下姑奶奶的祭坛是彻底修不成了…

笑意盈在眼角，我看着楚暮白，这种被人全心全意护着的感觉，让我心里就像生了火炉一样，暖烘烘的醺然欲醉。

小影“那祭坛即便修成了，也未必就能有用，你不必太过在意，他们总归与流桑一脉相承，也是要生计的…”

小幺：“哼，外敌来犯的时候从来都见不着踪影，整日里就只会拿些条条款款束缚自己人，这样的人要来何用？”

小幺在一旁愤愤不平，感受到我的目光，立马换了副笑脸。

小幺：“嫱妩说的。”

我无奈。

小影“你都跟她学了些什么，你是大巫，有些话她说得，你却不能说。”

小幺：“噢。”

小幺应了声，看着一副受教了的样子，其实心里一点儿也不为意。

楚暮白：“你莫担心，一切交由我来处理。”

楚暮白总算开了口，脸上仍有余怒未消，眼眸中的冷寂能冻死人。

小幺：“就是，南山君做事比姐姐稳妥多了，姐姐就别瞎操心…不过，既然与姑奶奶那边撕破了脸，以防他们在婚书上做手脚，我觉着还是应该去把婚书要回来…”

我迟疑道。

小影“他们…不敢吧？”

小幺水灵灵的眼睛看着我。

小幺：“当初他们肯让南山君与你签婚书，多半就是冲着南山君的钱去的，如今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难保他们不会恼羞成怒，再说了婚妁之事本就是我大巫的职责，他们越俎代庖公然挑衅我的权威，以前我在山上也就罢了，如今我既已入世，自然要去找他们讨个说法。”

我哭笑不得。

小影“这些话也是嫱妩教你的吧，你们是不是早就想着，要与姑奶奶他们决裂。”

小幺没有否认。

我瞅着她，凉凉地道。

小影“你要一个人去？”

小幺眼波一转，笑眯眯地挽了我的胳膊。

小幺：“我等阿花来了和他一起去，姐姐再借我两个人，还有姐姐的东皇也借我用一用。”

小影“东皇…”

我看向楚暮白，我记得之前把东皇留给了他，但这两日却未见他带在身上。

楚暮白垂眸，我只觉眼前一闪，东皇已悬浮在半空中，清脆的铃铛声瞬间响遍了整个大厅，然而只一眼，楚暮白便又收了回去。

楚暮白：“明日给你。”

至于收的这么严实么…

小幺也不纠结。

小幺：“不过南山君该当知晓，大婚还是得按照流桑的习俗，所以…”

我忙截了她的话。

小影“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你说要准备什么东西就准备什么东西，一切事宜都听从你安排，如此大巫意下如何？”

小幺：“南山君的意思呢？”

楚暮白：“听从大巫吩咐。”

小幺笑开来，眼睛里流转着盈盈水光，她指尖掐诀，弹入了两位师傅的眉心，两位师傅脸上的表情顿时异彩纷呈，随后小幺意有所指地看着楚暮白。

小幺：“我刚刚在街市上路过一家酒楼，门庭若市，宾客如云，丝毫不逊色于八宝斋，正好此刻也到了午饭时间，不如…”

这个小贪吃鬼…

她是把楚暮白当饭票了么…

不仅吃自家的，如今还要吃别家的，关键楚暮白还一昧地纵着她…

楚暮白：“去酒楼吃？还是带回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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