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三、师父…

小影“他们究竟想干嘛？”

心中的焦躁愈发难以压制。

单翼斜扫了我一眼，由唇边慢慢掠上一抹笑，淡淡倦倦的，出口的声音也是淡淡倦倦的。

单翼：“抓一个回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我看向他。

抓一个…

单翼：“顺藤摸瓜。”

我明白他的意思，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办法，即便问不出什么，至少也能探查出背后那些人的实力。

只是…

小影“他们如今一个个都是绝顶高手，想要抓他们…怕不会那么容易…”

单翼挑眉，眼中朦朦胧胧的，如烟锁重楼，虚实难辨。

单翼：“有一个人能。”

小影“谁？”

单翼睇着我，轻轻吐出三个字。

单翼：“楚暮白。”

呼吸瞬间滞了滞，四周一时陷入了寂静，连心跳的声音都仿佛变得很远。

片刻后，耳边才又恢复了正常。

手掌不知何时捂上了胸口，钝钝的疼痛伴着酸楚的感觉萦绕在心间，如何也驱不散，让我很不舒服。

单翼眼中的朦胧退去，如镜般清透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带着些许不忍。

我起身避开。

小影“我去。”

一声长长的叹息，仿佛比漫无边际的夜色还要长。

我僵直地站着，不敢回头，我不想他看到我此刻狼狈的模样。

单翼：“楼里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便让妍儿陪你去吧。”

单翼说。

我立刻点头。

小影“好。”

身后没了声音，等了等，才又听到单翼开口。

单翼：“要不要先到楼上歇一会，左右人又跑不掉，不必急这一时半刻…”

我依旧没有回头。

小影“不用。”

早了早心静。

太阳躲在云层后，灰白色的天空像一块幕布笼罩在头顶上。

穿过重重院落，眸底纷杂的情绪一点点隐去，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人，偌大的院子幽静地令人心悸。

那群仙子般美丽的少女也仿佛消失了一样，只留下徘徊在庭院内的风，轻轻地撩动着我的衣袂。

直到看见那两扇厚重的大门，守在门口的青衣小厮远远地便朝我行礼。

大门外，还是我们早上乘坐的那辆马车，也还是那个身材健硕的车夫，只不过车旁多了一个人。

见我走出来，她微抬头看向我，眼睛不是很大，却很灵动，眸色柔和，眼眉弯弯，不笑时也似带着三分笑意，亲切动人。

她有一头很漂亮的长发，褚红色的光泽云翳一般在发间隐隐流转。

妍儿：“小姐。”

她轻声唤，抑着欣喜。

我皱眉，随即又舒展开，冲她弯了唇角。

妍儿…

之前在院子里，她和另一位圆脸的少女领头站在最前面，所以我记的较为清楚。

别看她长得娇小玲珑，弱不禁风，让人看一眼便忍不住心生怜惜，可那一身剔透的犹如水晶一般的灵力，怕是她那一众姐妹也鲜少有人是她的敌手。

藉由妍儿的手上了马车，妍儿跟进来放下车帘，车夫抬脚一跃坐在了外面。

马车缓缓驶动，不多时转入了街市。

此刻两旁的店铺俱已开张，吆喝叫卖声由远及近，此起彼伏，街道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原本很宽阔的道路竟显得有些拥挤。

我撩开车窗的帘布，风徐徐吹进来，吹得发丝在脸颊旁乱舞，看着窗外一张张鲜活的笑脸，不由自主地我也跟着笑出来。

一抹颀长身影突然撞入眼中，身姿卓绝如皎皎明月，正匆匆走入街旁的茶肆，一身月白长衫尽染风尘。

我猛地放下帘布，心头重重跳了两下，随后有些乱。

小影“停车。”

妍儿疑惑地看着我，目光小心地探寻在我的脸上。

妍儿：“小姐，怎么了？”

我低垂着眼，没有开口也没有动，妍儿便也未敢再问，只陪我坐着。

外面的喧嚣声一道接一道隐匿，最终只剩下一道声音。

谦谦君子，温良如玉…

心下紧了紧，四面八方的声音呼啸着涌回来，我竟不敢再继续听下去，强抑着杂乱的呼吸，我轻声道。

小影“走吧。”

马车重又驶动，很快便离开了街市。

道路很平坦，尽管马车行驶的速度很快，却并未感觉太过颠簸，但我依旧不喜欢。

传送门具有地域局限性，也不是人人都能设定的，而且每一次开启都需要消耗大量的灵力，并不适合做为交通工具使用，日常出行还是得另寻它法。

小影“多久能到？”

我语气淡淡，声音低不可闻。

妍儿：“路上顺畅的话正午前就能到梧桐镇，翼公子必定派了人先一步赶去那里安置，小姐不用担心。”

妍儿柔声答，娇滴滴的嗓音钻进耳朵里，听得人骨头发软。

我笑了笑，轻轻合上眼。

小影“我不担心。”

意识游走在虚实之间，我的记忆虽已恢复，体内的封印却并未完全解除。

太婆曾是我族千百年来最强的灵女，她老人家亲自下的封印，岂是那些旁门左道妄想能破除的。

可即便如此，也已经足够了。

我再一次来到绝壁前，隔空一点灵力注入，波纹在壁画上一圈圈荡开来，虚空之门开启，我迈步而入。

经过三个月的努力，这里不再是一片混沌，已经能分辨出天空与大地，山川与河流，甚至还能看到稀疏的绿意，能听到瑟瑟的风语。

我不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我只知道每当我从这里出去后，我的体内便能囤积更多的灵力，而我囤积的灵力越多，等我下次再进来时这里就会变得越清晰。

如果灵力修炼也分等级的话，现在我体内囤积的灵力，足以支撑一个满级的修士大战三天三夜。

换句话说，如果我将这些灵力一下子全释放出来，可以在瞬间荡平一座城池。

所以…

我一点儿也不担心。

虚空中时间过的格外快，感觉不过是片刻的功夫，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妍儿先下了车，然后转身来扶我。

厚重的云层在头顶压的很低，天色竟比早上还要暗淡些，空气中充斥着潮湿的土腥气。

风雨欲来…

马车停在一座酒楼前，上下共两层，应该是镇子上最好的酒楼了。

店小二引着我们上了二楼的雅间，推开窗可以看到外面的街市，街市不大，梧桐镇本就是个小镇，可能因着天气的关系，街上的人大都行色匆匆。

小影“把桑吉也叫上来吧。”

风冲的嗓子发痒，我把窗子重新关上。

妍儿微微一怔，低头说了声好，然后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又回来，身后跟着那个年轻的车夫。

随他们一同回来的还有店小二，他麻利地将热腾腾的饭菜摆上了桌，全都是我爱吃的。

招呼两人一同坐下，两人互看了一眼，倒也不扭捏，齐声倒了谢，然后规规矩矩地坐在了下首。

小影“你这身灵力只做个车夫可惜了。”

我嘴角噙着笑，看得对面的年轻人红了脸，他挠了挠头，目光里闪着忐忑。

桑吉：“小人笨，旁的都学不会，就只会赶车。”

小影“我看那匹马倒是很听你的话。”

桑吉的脸更红了，眼神四下里乱飘就是不敢看我。

桑吉：“阿森是匹好马。”

我笑出了声。

小影“阿森…这名字取的…颇为别致…”

妍儿抬手轻掩了口，笑得眼眉弯弯，粼粼波光在眸底流转。

妍儿：“不止那匹马，桑吉给每匹马都取了名字，还有他养的那些猫啊狗啊，就连落到他院子的鸟也有名字，他还经常跟它们说话呢…”

我敛了笑，指尖捏了个法诀，轻轻弹入桑吉的眉心，桑吉愕然睁大了眼，瞬间像是老僧入定了般。

妍儿看着我，想问又不敢问。

小影“通灵之能，一百个人里面也未必能找出一个来，只做个车夫着实大材小用。”

我轻声说，低头继续吃饭。

一直到我们都吃完了，桑吉才醒转过来，猛地站起身后退几步，扑通一声跪倒，对着我就是三个响头。

桑吉：“师父…”

我险些没坐住，看着他满脸的激动和亢奋，轻轻咳了声。

小影“可都记住了？”

桑吉：“记住了。”

小影“还要勤加练习才是。”

桑吉：“徒儿谨遵师命。”

小影“起来吧。”

桑吉：“是。”

桑吉站起身，我微仰头看向他的脸，他五官深刻，尤其是那双眉眼很是耐看，应该有一半番邦的混血。

小影“没吃饱吧，坐下来再吃一些。”

桑吉迟疑了下，本似欲回绝的，但见桌子上剩的实在太多，便顺从地坐了下来，风卷残云一般处理了干净。

我站起身，走到桑吉面前，他立刻垂首躬身而立。

小影“抬头。”

桑吉：“是。”

手指点在他的眉心，只轻轻一触便离开。

小影“帮我找到他，记住对他务必要恭敬，然后传个信回来，我会亲自去请。”

桑吉：“师父放心，徒儿定不负所托。”

小影“你这就去吧。”

桑吉：“可是…”

桑吉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我知道他在犹豫什么。

小影“你留下一时也帮不上什么忙，况且那马车我实在坐不习惯，我会另想办法解决的。”

桑吉的脸又是一红，甚至还流露出几分自责来。

小影“跟你无关，不必多想。”

桑吉低着头，又对我使了礼。

桑吉：“徒儿告退了。”

小影“路上小心。”

透过窗户推开的缝隙，看着桑吉骑着阿森越走越远，再也看不见了，我这才收回了目光，将窗子再次掩上。

我体内的黑煞不可能凭空消失，在我意识朦胧的时候银染必定是来过的，我恍然也觉察到了他的气息，只是不知道他此刻又会在哪里。

我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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