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二、密林杀手

落日沉没在山麓，天色又一次黯淡下来。

岚姐柔弱的身影倚在门前，翘首以待。

这个时候原平早就应该满载而归的，但是现在已经很晚了，他怎么还没回来？

这一夜，岚姐房内的灯一直亮着，原平居然整夜都没回来。

第二天岚姐虽然还是笑着，但笑容已经很勉强。

一整天她显得魂不守舍，好几次都忍不住往山里走去，但每一次她又拉着燕儿慢慢地退了回来，目光里闪烁着犹豫。

岚姐房内的灯又亮了一夜，原平还是没有回来。

天刚朦朦亮，岚姐终于决定进山寻找原平。

我看着她出门，总感觉她看上去有些不一样，究竟哪里不一样，我却又说不出，或许是她给我的感觉，柔韧中多了一份刚烈。

太阳落山时，岚姐回来了，是一个人。

她的神情很疲惫，脸上也没有了笑容，她一步一步走进院子，径直走到我的面前。

她深深地凝视着我，眼底有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她就那么凝视着我，没有开口，也没有动。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也不知道她想做什么？更不知道她在山里都找到了什么？但是，在她那样的凝视下，我竟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林影“岚姐？”

我轻声唤。

她还是没有说话，一道白光忽然在我眼前闪过，接着我便看到，一把匕首赫然抵在了我的喉咙上，匕首握在岚姐纤细的手中。

我惊愕的望着她，不解。

岚姐：“你们把原哥怎么样了？”

岚姐的声音里透出刺骨的寒冷。

我皱眉，仍然不解。

岚姐：“当年的事，都是我一人所为，与原哥无关，只要你们把原哥放了，我就跟你们走。你们如何处罚我都可以，我绝无怨言，只求你们，不要为难原哥和燕儿…”

她兀自说着，我却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燕儿：“不要伤害我爹爹…”

躲在岚姐身后的燕儿突然泪眼婆娑，我看向她惶恐的小脸，无言。

难道她们怀疑我？

林影“我想，你们一定是误会了。”

我平静地解释。

岚姐：“此处方圆百里都是山林，渺无人烟，你若非受人指使，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我迎着她质问的眼神，怔住了。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头顶炸开，一时间我脑子里一片混乱，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原来他们一直都在怀疑我，只不过话在心中，没有说出来罢了。他们那样对待我，竟只是在试探我，而我却傻乎乎的以为，他们是真心对我好。

我不禁苦笑，为自己感到悲哀，也为岚姐，这几天让她装的好辛苦。

我该生气的，却怎么也气不起来。

我住在岚姐的家里，穿着岚姐的衣服，吃着岚姐煮的食物，他们毕竟是救了我一命的，我又怎么能怪他们？

我盯着岚姐眼中的愤恨，心底突然莫明的涌出一股同情。她一定很爱她的丈夫，所以她才会这么担心，才会对可能伤害到他的人，产生这么浓烈的恨意。

这种心情，我能理解。

岚姐：“我不知道原平在哪里，更不可能伤害到他，我根本不是你所说的那些人。”

我该怎么对她解释？难道要告诉她，我是从另一个时空来的？她能相信吗？

岚姐突然冷笑，手中的匕首紧贴着我的脖颈，慢慢移动，停在我颈侧急速跳动的脉搏上。只要她的手轻轻一动，我立刻就会成为她刀下的亡魂。

彻骨的冰寒刺痛了我的肌肤，我静静地望着她，没有躲避。

暮色苍茫，一弯残月斜挂树梢。

岚姐脸上的神情，在夜幕下看不真切。

我不再解释，解释已是徒劳。认定了的事，很难再改变的。

晚风从远山吹来，带着丝丝凉意。

岚姐的手臂颓然垂落下来，她转身跌坐在矮桌旁，掩面而泣。

她…

这是相信我了…

我踌躇着走过去，话语在舌尖滚了两滚，最后还是迟疑着问出了口。

林影“岚姐，发生了什么事？”

岚姐摇头，叹息，她抬头看了我一眼，还是摇头，叹息。

幽幽的叹息，透着一丝无奈。

夜色如墨，夜凉如水。

岚姐始终没有说，我便也没有再问。

这一夜，我们都没有睡。

听着岚姐房中传出的哭泣声，我不由得也泪流满面。

天还没亮，岚姐推门进来。

岚姐：“我们离开这里，马上。”

院子里，岚姐已经整理好了行装，看到我出来，她从包裹中拿出一块饼递给我。

我摇头，她冷漠的表情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岚姐：“快吃吧，吃饱了我们好赶路。”

林影“我不饿。”

这个时候我怎么能吃的下？

岚姐不再勉强，将包裹系在身上，左手牵着燕儿，右手拿起了放在桌上的剑，一把紫鞘长剑。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岚姐的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岚姐是会用剑的。

道路掩映在密林中，狭小而曲折，沿途时不时惊起几只野兔山雀，四散奔走。

路越来越坎坷，两旁已是山峰林立，此刻外面正值阳光普照，这里却幽暗深邃，雾气氤氲。

岚姐走得很快，神情戒备，握剑的手也越来越紧，直至露出一段段白色的骨节

我没有问她要去哪里？问了她也未必会说。我只是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究竟卷入到了一件什么事情当中？不知道这件事对岚姐他们究竟有多大的影响？或者说伤害？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帮到他们？

就这样走了一天，落日西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岚姐她们越走越快，像在逃避什么似的，我气喘吁吁，有些跟不上她们的脚步了。

眼看两人的身影就要消失在密林深处，我正犹豫着是否要开口呼唤，却看到她们又飞快地折返回来，转眼已到我的面前。

岚姐：“一直往前走，不要回头。”

我一怔，迟疑地看着她。

岚姐：“快走。”

心头猛地一颤，我不由得便拉着燕儿往前走去，走了几步终忍不住回头，却见岚姐迎风站在那里，慢慢举起了手中的长剑，目光中透着一丝决绝。

寒气浸漫过来，瞬间充斥了天地。

我忽然意识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心一下子慌了，低头看了看燕儿，她也正仰头看着我，眼角的泪水似乎随时都会滑落。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甚至不知道此刻要做些什么？

岚姐：“走。”

她凄恻的吼声就像一支利箭穿过我的心头，霎时将我心中的惊惶全都击碎了，然后我看到剑光飞舞，随同剑光飞舞的还有四五条不知从何处窜出来的黑影。

不敢再做停留，我抓紧燕儿的手，拉着她飞快地往前跑去，一直往前跑，拼命地跑。

燕儿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她张口想要呼唤，但那一声‘娘’只喊了一半便哽在了喉间。

光线越来越暗，眼前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灰色的布。

朦朦胧胧中，只觉得到处都是参差的林木，枝影绰绰，却看不分明。

我慌不择路。

脚下原本也没有路。

厚厚的落叶一层一层堆积在潮湿的地面上，连同下面一起腐烂着的动物尸体，还有那斜伸出来的荆棘，遍地的藤蔓，盘根错节。

每一步都很辛苦，却一刻也未敢停。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我们究竟跑到了哪里，直到我脚下一绊，狠狠摔倒在地。

林影“啊…”

我和燕儿几乎同时叫了一声。

眼前一阵发黑，我紧紧咬着唇角，全身的骨头都仿佛被摔散了架。

我强忍着，努力从地上爬起来，去拉身旁被我带倒的燕儿。

林影“燕儿，伤到没有？”

燕儿：“我没事，姐姐。”

我搂着燕儿瘫坐在那里，心跳的仿佛要从嘴里蹦出来，喉头泛起一股股腥甜的味道，每吸一口气胸腔内就像被火燎过的痛。

燕儿：“姐姐，你的手流血了…”

燕儿忽然叫道。

顺着燕儿的目光看过去，我不由也是一惊。

鲜血如断线的珠子，不断自我的指尖滴落，我右手的几根手指早已被血染红。

翻转手掌，掌心处斜开了一道口子，伤口不长，却很深，一定是刚才摔倒的时候被地上的枯枝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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