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世子身体不大好,璟嫔又临产子,若是个男孩就寄养在中殿膝下。”李棩双眼缠着纱布坐在案前,太妃与中殿一左一右盘坐在他身边,都是为富察景懿肚里还未出世的孩子。
他不再装作对富察景懿一往情深的样子,提到她的话语里也是无尽的嫌恶。
王妃虽说也不愿给富察景懿抚养孩子,奈何她的小世子身子不争气,还不知道能否过了年初。
“殿下能信任妾身,是妾身的福分。”
“殿下,清国将军纳兰明珠携圣旨求见。”内官洪泉在外禀报。
“请进。”
纳兰明珠进来的时候着实让李棩惊讶了一下,这会儿的纳兰明珠哪还有平日里翩翩公子的模样?他消瘦的身形显得衣裳格外的不衬体,额间有可见的伤疤,下巴角的青黑,手里握着明黄色的圣旨,殿内各人都等着他开口宣旨。纳兰明珠眼里的明亮清澈突然就都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疲惫又带些清冷。
“臣纳兰明珠奉主圣命特来宣旨。”纳兰明珠微微抬眼望着李棩,嘴上的恭敬与脸上的不屑形成对比。
李棩拱手起身弯腰,殿内人人都低头不语,尊敬之意可见。
“臣接旨。”
“有女和硕嘉懿公主年前入城,除夕未能于宫同进宫宴是朕之遗憾,百姓人家许有三朝回门,今逢万寿,朕记念公主未能归家,特写下文书邀王爷同侧妃进京赴五月宫宴。”
李棩为难,纳兰明珠不太友好的眼神让他无法说出富察景懿已有身孕,可明显有人比她急了一些。
“大人,璟嫔已有四月身孕,若是此番前去京城怕是身子吃不消。”
纳兰明珠瞪大眼睛,皱着眉头,一团火开始在心中燃烧。从李棩的角度望去,纳兰明珠太阳穴处的青筋暴起,握紧了拳头似在隐忍,本无血色的脸看起来更加苍白。
“你记得你在江南的承诺吗?”纳兰明珠吞下快要涌出来的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李棩倒是愣了,他已经忘记自己是因为什么而与富察景懿变成这样,可他对着纳兰明珠许下的承诺在脑海里还清清楚楚,他以为的终归是他以为的,却没有办法变成他肯定的,他以为富察景懿迟早会接受他,可他倒是忘了自己酒后伤害了她。
“记得又怎样?纳兰明珠你别忘了你是臣子,寡人是王!”
“我奈何不了你,可皇上能治你罪。”算是冷静下来了,纳兰明珠不管李棩三人在身后如何喊,也不管前面侍卫如何阻挡他,总之他伤口再裂开的时候已经在富察景懿门外站在了。
脚步踌躇,刺骨的冬季纳兰明珠已经觉得有些热了,透过门,他听到那个被满京城达官显贵惦念着的姑娘正和人交谈,听声音好像比自己不知道疲劳了多少,仔细听还多了些成熟。纳兰明珠想不起这种成熟他在哪儿见过。
“纳兰明珠!”富察景懿抬起头便如看见救赎一般,门开着,纳兰明珠迎着冬季的阳光站在门框前,眼里有一露晶莹。
凌珠是个明白事儿的,她忙把纳兰明珠请进来,忙忙慌慌跨出门给人了沏了一壶便是她都瞧不上的茶。
“你。”纳兰明珠望着还是小孩儿模样的富察景懿说不下去了。
“哥哥知道了?”富察景懿别过脸去不看纳兰明珠,她不知道纳兰明珠此次前来是为了什么,她甚至认为福临也知道了她已有孕。
“为什么不写信回来?成德与扬骞都挂念你,时时问我公主姑母何时回家。”纳兰明珠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给她捻了捻被角提起了家里的两个孩子。
“这地方比不得家里,写个信怕是半路得被不良人收了去,思来想去也就罢了。”富察景懿抬手小心翼翼的抹了眼泪,抚上了自己的孕肚。
“你不知道他有都多折磨我,原就身子不好,他一来我便日日孕吐,膳食也不能好好用。”
“可又挺好,远嫁于此也没个贴己的人,往后有了他,我在这出不去的牢笼也有伴儿。”
纳兰明珠这才想起他在哪儿见过这样的语气与神态。宜安有孕的时候也是这样,他还笑她是成熟了,有做额娘的感觉了。
“三月皇上万寿,宫宴却设在五月,你与王爷皆在邀请,不日便启程回京。到那时皇上自会定夺,你也不必再受苦,孩子回京不多便是个郡主世子,远比这儿好。”
“不过三个月的日子,能到京城吗?若是快马加鞭兴许我会丢在半路。”
“胡说什么?”纳兰明珠对她的话不高兴,“皇上就是为了让你留京才设宴。”
“只是三个月的期限对你来说确实吃不消。”
纳兰明珠还想再想想什么办法,富察景懿却打断了他。
姑娘眸子里近乎冷静不见一点悲伤,好似贴心的安慰纳兰明珠:“明年万寿节我兴许能去,那时再回宫也不迟,今年便让我把肚里这个包袱卸下来吧。”
“你当真不去?”她若不去便是抗旨,去了又没准半路出事儿,权衡几番,纳兰明珠起身,也不知道是劝她还是劝自己。
“不去也罢,我回京复命就是,皇上必会体谅。只是明年万寿你得在,否则就真回不去了。”纳兰明珠要知道这话说出来就再没以后了,他无论如何也会把富察景懿接回去。
“就走了?”富察景懿这才不舍。
“我早日回宫复命,还能回家陪陪婵儿。”他心里总算有宜安的位置了,至少现在他把宜安在的地方当做家。
“我也不留你,你倒别担心我。只是回京以后到我家府上给我阿玛和俩位哥哥的问个好。”
“皇上身子不好,也请你多担待,没了董鄂贤妃他心里如今只剩佛法,你心里也提个醒别让他入魔了。”
纳兰明珠再听不下她唠叨,他总觉得现在的富察景懿离他太远了,有些飘渺虚无了。她的这些唠叨就好似临终之人对在世人的嘱托,他实在接受不了这样的气氛。
“我走了,照顾好自己,别受委屈。”简简单单一句话,富察景懿愣住,再回过神来纳兰明珠已经不见了。
凌珠方提着茶壶进来,屋子里除了富察景懿再无别人,富察景懿双手捂面哭得伤心,她走过去轻轻拍着富察景懿的背脊。要说凌珠自己也是京城长大的,这一下子离家她也挂念,更何况一路来见证了这么多人离开,这其中还有自己的挚爱。眼泪决堤,她倒是也抱着富察景懿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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