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府的孩子们

诸事繁忙，福临迷迷糊糊趴在案上睡过去。富察景懿蹑手蹑脚走向门边给李斛轻轻招手。

“你去寻张毯子来，别让皇上着凉了。”

双手托着下颚，富察景懿目不转睛盯着福临看，用眼睛描过他脸庞的轮廓，略有些失落，陪他诗词歌赋，给他生儿育女的终究不是她。

不知是梦见什么了，李斛还没来呢，福临猛然睁眼，伸手将一旁的富察景懿制住。

姑娘受惊，拍掉福临的手：“是我！”

福临长叹一口气，摇摇头，定下心来：“怎么过来了？”

“宫中下人说你日日夜夜不见休息的处理政务，我便想给你送些安神的膳食来。可惜，凉了。”

福临瞧她有些失落，心里涌出歉意，伸手从她身旁将红豆栗子粥拿走，用勺子舀一勺到嘴里，细细品味一番，末了笑得满足，“味道真好。”

“诶！凉了！”富察景懿见他将粥向嘴里塞，连忙阻止。

福临不理会她的担心，一旁开心的将碗底的粥倒入嘴里，富察景懿笑他孩子气，接过碗放到一旁。

还笑着，福临蹙起了眉头，富察景懿还以为是粥有什么问题。

“怎么了？”

“你给朕出出主意吧。”福临摇摇头。

“什么事儿？”富察景懿想到玄烨，想来与玄烨是有关。

“三阿哥抓周已过四月，是个什么结果你也知道。”

“皇上，你想说什么？”

“近日天花盛行，这你也该知道 。百官提议将他送到皇城外养着。”福临说出这句话时，自己都觉不好。

“皇上怎么想？”富察景懿知道他的意思，脸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朕确实打算将他送出去，天花一事玩笑不得。”福临望着她，有些着急了。

“皇上犯不着问我，你该去问佟妃娘娘的。三阿哥是她的孩子。”

“后妃没有选择权。”福临盯着富察景懿，吐出这么一句让富察景懿火冒三丈的话。

“在皇上眼里，紫禁城上上下下就没有一个能有选择权的人。既然如此，皇上何必再问？皇上心里怎么想，便怎么做吧。”

“谁说没有能选择的人，朕这不是在问你吗？”

“皇上认为三阿哥一旦出了皇城还能活吗？”

“皇城外没有守卫，处处是隐患，三阿哥别说会不会避开天花，连命恐怕都会不保。”

“这一点，皇上该想得到。出于良心，有什么好问人意见的？”富察景懿越发觉得福临没有儿时那一分聪明了。

“紫禁城外这么多府邸，挑一处给他吧？”福临抬头征询站着的富察景懿。

“西墙外曾有皇玛法留下的府邸，距西华门不远，便将他安置于那儿。”

“皇上，玄烨生来与人不同。”

“朕明白。你出去吧。”福临走向内室。

“对了，明珠说宜安惦念你，朕许你今日出宫去瞧瞧她与成德。”

“跪安吧，朕到屋里歇会儿。”

富察景懿站在养心殿外，一旁早有下人等着，“公主上轿吧。”

因是天花横行，自宜安产下成徳，富察景懿就没有去看望过一次，宫里宫外高度重视，守卫森严，进进出出都得有皇上亲赐的宫令，还要经各宫主子上书皇上批准后方能出宫，实在太过繁琐，富察景懿也就懒得出去。

大街上没什么人，富察景懿戴着浸了药的面纱，掀开帘子，小贩们不见摆摊儿叫卖，店铺门也紧紧关着，一位身着青衣的男子与轿辇擦肩而过。

莫名的一种熟悉感让富察景懿扭头追望，大街至尽头不再有人。放开帘子，富察景懿正襟危坐，顺手整理着衣冠。

“公主请下轿。”

柒儿在门外候着，纳兰振库与永华夫人也紧着赶来。

“奴才携夫人给公主请安。”

“将军请起，夫人请起。”因是有宫里人随行，富察景懿只得讲点规矩。

“奴婢见过公主。”柒儿行礼，后得纳兰振库示意给富察景懿带路。

“将军与夫人一切可好？”

“劳烦公主挂念，奴才一切都好。”

“怎么不见柳姨与伯父回来？”富察景懿问完，振库愣住，永华夫人摇摇头先一步离开。

纳兰振库略有些沮丧，却对富察景懿豁达道：“阿玛年迈，早早回了叶赫祖家休养，额娘不放心一同去了。”

“倒是。”富察景懿点头，“年前万寿节只见了柳姨，不见伯父，竟是我想得不周到了。”

到了后院，宜安卧在软榻上，一侧站着一位年纪稍长的奶嬷嬷，奶嬷嬷裙角边还站着一个小不点儿，在那儿扯着裙角，奶声奶气的吵着要看弟弟。

“骞儿快放开嬷嬷。”永华夫人开口。

“额娘！额娘我要看弟弟！”

富察景懿向榻上的宜安一笑，顺势坐下。“你就是扬骞？”

“你是谁？”小孩儿头一扭，装作大人样儿。

“不得无理，这位是嘉懿公主，你的姑母。”纳兰振库作势上前拍他。

小孩儿机灵，爬到榻边躲在富察景懿身后，跪在床上有模有样的叩安：“骞儿请姑母安。”

“嬷嬷将孩子给本宫抱抱吧。”富察景懿伸手捏捏纳兰扬骞的脸，对一旁的奶嬷嬷道。

手上有这么个小生命，富察景懿显然不适应，不足周岁的婴孩身子软软糯糯，处处得小心，生怕稍稍用力孩子就会极疼似的。三个多月，小成德的眼睛已经能完全睁开了，此时正好奇的盯着富察景懿，发出一阵阵“咯咯”的笑，嘴里喏喏着什么话。

“姑母！骞儿要看弟弟！”

“真可爱。”纳兰扬骞歪头笑弯眼，一屋子看着这大大小小的几个，也都尽是笑意。

纳兰明珠回家时就看到一派温馨的景象，宜安在榻上睡得沉，富察景懿倚在床梁边也睡过去，成德在富察景懿怀里安安静静的虽未睡着，可却乖巧得很，纳兰扬骞盘腿贴着富察景懿坐在榻上，可整个身子都抵在榻上睡得香甜。

忍不住低笑，纳兰明珠瞧着纳兰扬骞心里直觉得乖巧。平日醒着的时候这小子老是跳脱得很，还总是吵着要瞧成德弟弟。

富察景懿睡得浅，睁眼时下意识搂紧怀里的小孩儿，瞧见是纳兰明珠才放心。

纳兰明珠坐在榻前的桌边，接过孩子，“吵到你了？”

富察景懿揉揉眼睛，“没。”

“再歇会儿？”

“没事儿，什么时辰了？”富察景懿扭头望窗外，“该回去了。”

“我让下人送你。”知道就要宫禁了，纳兰明珠也不留她。

富察景懿摇头，突然看到姿势略好笑的纳兰扬骞，满脸笑意，轻轻将他放躺着，听着纳兰扬骞哼哼唧唧一阵，然后又睡熟。

“外面儿宫里人候着呢，不劳烦你府上的人了。”扯过小毯子给纳兰扬骞盖上，富察景懿才穿鞋轻手轻脚离开。

纳兰明珠将成德递给奶嬷嬷，整了衣裳同富察景懿出门。

“路上注意安全，留个心眼。将面纱戴好了。”

“好了好了，你进去吧，照顾好姐姐和成德。替我给大哥与嫂子道别。”富察景懿弯腰进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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