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悄悄爬上翠微殿的屋檐。
这次入选的算上渡禧一共是五人。
册封美人的自然就渡禧一人了。
其余入选的有从六品光禄寺署正谈永禄之女谈选侍谈寄芙。
谈寄芙,寄得人间风月雪,温婉一笑越芙蓉。小谈这个人呢,颇有江南美人的气质,细细的柳叶眉,嘴角总是挂着温婉的笑。一身浅蓝色衣裳被她衬出素净的气质。
还有住在延禧宫的从八品外县训导孟衡之女孟淑女孟红袖。
孟红袖,夜半卷帘幽幽音,红袖一展纤纤腰。
嗯……小孟嘛,怎么形容呢。脸蛋嘛,差了些,但身材倒是极好的。盈盈细腰,纤长美腿,实在是勾人心弦。说来也奇怪,她的父亲官职不高,但她神色却总是带着旁若无人的味道,好像别人欠她三千金似的。身上罗裙的刺绣也是奢侈极了,发髻钗了许多金银珠翠,恨不得将所有值钱的物件都挂在她身上。走起路来更是扭得像花儿似的。
同样分配在延禧宫的还有正六品九卿寺正归宗耀之女归贵人归煎雪。
归煎雪,红墙柳下立,窗格娇影落,归来叹息命弄人,鬓发白如雪,熬熬熬。
归归呢,倒是个冰山美人。生的属实美丽,一双桃花眼却总是神色清冷,精巧的鼻子,嫣红的唇色。回眸一望,眉目如画。举止落落大方,姿态俏丽。一身墨兰衣裙,更是衬得她可人到极致,只是渡禧总觉得她虽然不言不语,但却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还有一个就是正三品骠骑将军杜远山之女杜才人杜如花。
杜如花,自倚高阁名四方,红影翩翩舞如花。
小花花呢,真是人如其名,长得真是像朵花儿似的。渡禧初见她,就觉得她生的标志。她很喜欢大红色,从戴在鬓间的海棠还有她那身大红色罗裙就看出来了。第一次见到渡禧,她就拉着渡禧的手说:
杜如花:“若不是见了你,还不知天下竟还有如此娇娘子!”
倒是搞得渡禧不好意思起来。
在听说渡禧比她小一岁时,竟然“恬不知耻”的缠着渡禧叫她姐姐,一副大姐罩你的表情。
杜如花也被分到了翠微阁。
当然也就和渡禧熟络起来。
她跑来她的东配殿吃茶,一道也听着念喜同渡禧讲宫中的其它娘娘。
念喜是渡禧的贴身丫鬟,小丫头正滔滔不绝的讲着宫中的三位娘娘:
念喜:“在此次选秀前,宫里只有三位娘娘,第一位当然就是长乐宫的容皇后,皇后娘娘待人是极好的,也很体恤下人。第二位是清漪阁主殿的万贵妃,万贵妃在后宫里很是张扬跋扈,连皇后娘娘都要敬她三分,因为她的爹爹正是当朝手握兵权的大将军万宪光。第三位便是望月斋西侧殿的白婕妤。白婕妤平日到不太爱说话,只知也是陛下从王府带来的人,其余的奴婢便不知了。”
渡禧若有所思的抿了口茶。
一旁的杜如花倒是点了点头,神色认真道:
杜如花:“这个白婕妤这么神秘一定不简单。”
渡禧差点呛到,咳了几下问:
魏渡禧“咳咳咳……杜衙役何出此言?”
杜如花贼笑两声:
杜如花:“嘿嘿,话本子不都是这么写的吗?往往越是有隐秘的人才越是狠角儿呢。”
魏渡禧“……”
正聊着,顺公公竟来了。
顺公公大步夸入殿内,大声道:
顺公公:“宣——魏美人侍寝。”
还未等渡禧反应过来,顺公公就叮嘱道:
顺公公:“小主快些沐浴更衣吧。”
这……进宫第一天竟就被传召了?
杜如花倒是一脸看戏的样子,待顺公公走后,终于忍不住笑她:
杜如花:“瞧你那傻样儿,等会可别让皇上知道你智商缺乏,不然喂你避子汤,怕下一代智商堪忧。”
渡禧听罢伸手就要打她,她却是一个闪躲,抄起她的瓜子就溜了,边跑还边调侃她:
杜如花:“娘娘还是快些沐浴更衣吧~~~”
凤鸾春恩车停在翠微殿前。
美人出浴肤凝脂,软玉娇颜柔旖旎。
她叫念喜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只带了只梅花的银步摇。
念喜不禁抱怨:
念喜:“小主,这可是你第一次侍寝,你打扮的这么素净,皇帝若是不喜欢,你以后怎么在宫里立足啊。”
渡禧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因为刚刚沐浴完的缘故,她眸里团着一层雾气,显得倒是朦胧而深情,面色桃粉,唇色嫣红。回道:
魏渡禧“我是去和皇上睡觉的,不早晚也要脱干净吗?”
念喜:“……”
为什么有人说这种话还这么坦然啊!!!
渡禧紧了紧身上的淡绿色披帛,伴着殿内摇曳的烛火跨出了殿门。
凤鸾春恩车吱吱嘎嘎的从翠微殿经过了延禧宫,经过了清漪阁,经过了望月斋,经过了长乐宫。
这条路好像格外漫长。
漫长到可以装下那么多女子的风月年华。
渡禧靠在车内一边,睫毛微颤,划出两滴晶莹。
她曾在慈恩寺许愿,她不要荣华,不要富贵,她只想寻得世间最好的男儿,两人相夫教子,幸福一生。
她不喜欢这重重宫闱的枷锁,宫里的夜总是孤寂凄凉又漫长。
只可惜……
感受到车子停了下来,渡禧拭了拭眼角。
皇帝的养心殿无疑是奢华无比的。
屋内的陈设都精巧至极。
紫铜香炉徐徐地腾出几缕香。
红罗炭在细雕的炭盆里暖暖的烧着。
他坐在榻上的棋案旁,眉头轻蹙,正与自己对弈。
似是感觉到她的到来,他淡淡的朝她望去。
她抬头,对上他清冷的眸。
他撑头瞧她,道:
皇上龙凌天:“倒是让朕好等。”
她望着眼前的男人,这个即将与她共度一生的……
她的夫君,
也是许多人的夫君。
他俊朗的眉正轻挑着,好看的薄唇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没有束发,墨发如瀑散在身上。
他只着了件寝衣,半倚在榻上,清冷的气质硬是让这暖烘烘的寝殿冷了几分。
她敛起灼热的目光,尽量压下自己狂跳不止心跳,俯身行礼,头上的梅花步摇摇晃,叮叮作响:
魏渡禧“臣妾为皇上准备了礼物,来迟了,皇上莫怪。”
他饶有兴致:
皇上龙凌天:“哦?什么礼物?”
魏渡禧“臣妾。”
他似笑非笑:
皇上龙凌天:“你有什么好送的……”
她忽的抬起头,目光灼灼的望进他深邃汪洋的黑眸。
他愣住,就这样看着她步步朝他走来。
好闻的茉莉花香萦绕在他身前。
她纤长的睫毛微颤,合上眼底的涟漪,嫣红的唇覆上他的,蜻蜓点水。
他惊在榻上,胸腔里的鼓咚咚直敲,清冷的眸渡上炙热。
她覆在他耳边轻轻道:
魏渡禧“臣妾进献的是自己的一腔真心。”
半晌,低沉的声音染上情欲的暗哑:
皇上龙凌天:“那朕……倒要见识一番。”
他长臂将她腰肢一揽,她跌在他怀里。
他将她压在榻上,吐着热气。
鼻间的气息逐渐急促,他吻着她,伸手去解她腰间的衣带……
风从鎏金细雕的窗吹进,纱帐吹落,遮去火红烛火下交缠的人影,掩去一室旖旎。
第二日,渡禧极力睁开眼,拖着酸软的身子挣扎起身欲要服侍要去上朝的龙凌天。
那人却是斜睨她一眼,不咸不淡的道:
皇上龙凌天:“睡那么沉,你歇息吧,朕上朝去了。”
这人好生欠扁,若不是他…
待他走后,她蜷进还有余温的被里,闻着他的残存的气息渐渐睡去。
不知睡到几时,念喜来唤她起身梳妆。
她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坐在铜镜前,听念喜念叨:
念喜:“小主,昨日是您第一次侍寝,按规矩,今日是要向皇后娘娘请安去的,小主可别迟了,要遭人说闲话的。”
魏渡禧“嗯……”
她现在真是好想念她府里的小床啊……
梳妆好起身,往长乐宫走去。
只是没想到路上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她坐在众人簇拥的仪仗上,眼眸微眯,打量着她。
渡禧看着她,请个安居然这么大的阵仗,不愧是跋扈惯的万贵妃。
她俯身行礼:
魏渡禧“臣妾参见贵妃娘娘。”
万贵妃斜睨了她一眼没有叫她起身,捂嘴笑道:
贵妃娘娘万琳琅:“哟~原是魏美人。本宫还纳闷是何种人物,竟能入宫第一日就被皇上传召……”
她收了笑容,眸中划过一丝狠厉:
贵妃娘娘万琳琅:“原是皮囊好看,把皇上魂儿勾了去。”
渡禧保持着行礼的姿态,一言不发。
贵妃娘娘万琳琅:“一个小门户出来的女子,只靠脸蛋,想勾住皇上简直是痴心妄想,你最好给本宫安分些。”
魏渡禧“贵妃娘娘教训的是,皇上也不过是一时兴起才传召了臣妾,臣妾心里明白皇上心里装的一直都是娘娘,臣妾定会安分守己,不敢逾矩。”
渡禧不卑不亢嘴角还携着笑。
沉默半晌,她冷哼一声,带着浩浩荡荡的人群离开了。
待她走远,渡禧才起身。
念喜这个小丫头不满的嘟囔:
念喜:“这个万贵妃,真是跋扈,看她能嚣张到几时……”
魏渡禧“念喜,莫要多言。”
渡禧提醒她。
念喜惊觉说错了话,赶紧闭紧了嘴巴。
渡禧望着她离去的长路,不禁感叹。
深宫啊,到底误了多少人的年华。
也许她曾温婉动人,巧笑嫣嫣。
这样的跋扈,又何尝不是在强撑着自己的颜面……
不过都是可怜人罢了。
魏渡禧“走罢,别误了时辰。”
晨光斜照,留下两行渐去的人影。
长乐宫很大,里面却只住着容皇后。
不知宫里多少寂寂的长夜,她曾独坐塌前,望着静静燃着的烛灯。
魏渡禧“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因为路上耽搁的一会,渡禧来的有些晚。
嫔妃大多已经到了。
只是不知为何,万贵妃明明走在她前面,现在却不在殿内。
皇后娘娘容晴:“魏美人不必拘束,免礼吧。”
容皇后眼中满是疼爱。
她端坐在椅上,长发被挽成髻,精美的凤冠覆在髻上,衬得她华美绝伦。
渡禧落座,看着对面的杜才人朝她挤眉弄眼。
……
她默默低下头,拿起面前的茶盏,尝了一口。
再抬头,杜才人还在疯狂眨着眼。
她便又低头拾起茶盏,啄了一口。
再抬头,杜才人竟然还在卖力的眨着。
渡禧觉得,要是再不理她,她怕是眼睛都要眨抽了吧……
于是赶紧象征的眨巴了两下。
一旁的容皇后看到这一幕,觉得好笑,打趣到:
皇后娘娘容晴:“魏美人可是路上走的急?剪秋,再添盏茶。”
魏渡禧“咳咳……”
渡禧成功被呛到。
…………
传唤太监:“贵妃娘娘到——”
两排的人急忙起身行礼。
众人:“臣妾参见贵妃娘娘。”
万贵妃慵懒的踏进殿内,对着首座上的女子轻轻俯身算是行礼,语气淡淡道:
贵妃娘娘万琳琅:“妹妹来迟了,姐姐莫怪。”
渡禧疑惑,她明明是走在她前边的,为何却偏偏来迟了呢?
难道是……
渡禧遮去神色。
皇后娘娘容晴:“无妨,快落座吧。”
容皇后没有什么情绪,似是习惯了。
之后的谈话,无非是贵妃单方面的对渡禧的冷嘲热讽,容皇后时不时的出言劝和,杜才人的无语白眼,谈选侍的静静品茶,孟淑女的淡笑看戏,归贵人的神色恍惚。
出了长乐宫,渡禧望着宫门前的几片落花出神,良久道:
魏渡禧“念喜,我们以后常来看看皇后吧。”
念喜:“……是。”
她转身,朝着望不到边的宫道慢慢走去。
红粉楼前月照,碧纱窗外莺啼。
梦断辽阳音信,那堪独守空闺。
恨对百花时节,王孙绿草萋萋。
柳色参差掩画楼,晓莺啼送满宫愁。
年年花落无人见,空逐春泉出御沟。
君王不可见,芳草旧宫春。
犹带罗裙色,青青向楚人。
自古红颜多薄命,最是无情帝王家。
……
她不是未曾读过这些的,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身在官家,
从来都身不由己。
若是有可能,
谁又不想在宫外做个肆意自由的人。
即便穷困,
即便平庸,
那又如何呢,
二人举案齐眉,男耕女织,相夫教子。
一家人其乐融融,
他将她的碎发理到耳后,将桃花插进她的青丝,眼里全是她一人,
她不必害怕,
这一眼是不是最后一眼,
这一面是不是最后一面,
又何必做这笼中鸟,
困了一生,
囚了一生,
青丝变白雪,
只换来文官在卷宗那寥寥几笔,
换来那所谓的青史留名,家族荣光。
头顶的凤冠好重,
重的她难以呼吸,
重的她几欲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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